茶马古道上的丹青墨韵
茶马古道上的丹青墨韵
支英琦
春天里,在云南普洱的山山水水中漫游,青山绵延,葱茏叠翠,古树槎桠,祥云浮幽。偶尔,有水牛反刍于稻田,有村舍隐约于竹林,驻足四顾宛然画境。
这种画境倒也是熟悉的,那就是舒建新先生的“丹青普洱”,只是亲临其境,感受更切身、更鲜活了许多。那些衣饰琳琅的山民茶农,苔痕上阶的茶马古道,亘古如斯的边陲风情,仿佛就从舒建新的画面中延展开来,安静又生动,婉约而深情。
熟悉舒建新先生很久了,他寄寓在水墨云烟中的文人情怀,常常给我们带来清新和感动。他早期画人物,或工或写,线条圆转,敷色随类,衣带飞舞里古意荡荡。后来,他转而画山水,是龚贤、黄宾虹一路的层层积墨,笔法酣畅中氤氲着细致和灵韵,墨色淋漓中透出磅礴的分量。与前辈不同的是,他的山水,嶙峋绵延中绝无荒寂,幽邃深密中元气袭人。尤其是画面上那些人物,不是即景敷设,而是沛然着活泼泼的生活气息,或是砍樵采茶,或是浣衣挑水,飞瀑有声,落花无言,有一种从容舒适的温暖。
无法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这种喜欢是有缘由的。近些年,看了不少现代人画的山水画,看的多了、久了,欣喜之余,慢慢地心里竟潜生出一种隐隐的怅惘:画面上总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寒林古寺,山樵渔隐,描绘的是先人潇洒通脱的姿态。这些经典的画面,特有的情境,经过历代画家的反复的皴擦敷彩,已经有些程式化的意味。高山尚在,流水绝响,中国画是写实表意的艺术,缺少了活在当下的真性情,笔墨渲染的就会是一派虚空。
而舒建新的绘画艺术,携彩云之南温润的新风,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看看他的《收获的季节》:
峰峦相连的大山,层叠着向远处延伸;亘古的风,从蓊郁的林间吹过,送来丝丝的清新;溪水从山涧里潺湲而下,升腾的白云仿佛岁月的太息。层林尽染,漫山遍野闻得到大自然醇厚的香气。是收获的季节了,蜿蜒的山路上,几位山民挑着果实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另一边,身着民族服装的采茶姑娘,正涉溪朝山上走去。
这幅画,画的是初秋之景,图中物象并不复杂,都是云南常见的景观:远山,丛树,缭绕不绝的云朵,时隐时现的水流。山取高远之势,让人的目光在层峦叠翠中推向茫茫天际,那种鸿蒙初始的安静里,分明蓄积着活泼泼的生命气息。层层积墨,渲染出山石的体积和分量,却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倒是增加了山体的威严与雄强之势;乍看,大山似乎是画面的主题,细品,你会发现人物才是山水的灵魂——画的下方,一左一右写出两种生活场景,人物的怡然自得和山水的安静淡然相得益彰,整幅画面饱满着一种鲜活的气息。
这种鲜活,是画家源于生活的欢喜心,是他对于那片边陲热土的爱心和平常心。
而画中这种鲜活气息,这种华滋温润、厚重朴茂的境界之美,何尝不是舒建新先生沉浸绘事半世沧桑的一种憬悟?
算起来,舒建新是中国画坛成名较早的画家。早期,他主要研习人物画,后在恩师赖少其、亚明先生教诲下,接触山水画。之后的许多年里,舒建新一直探索人物与山水水乳交融的创作形式,并每年到全国各地写生。然而,画界流行的走马观花式的写生,缺少对于生活的真深入,也就难有发自肺腑的真性情,也许是受到这种“画界流行病”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作品题材大多为古代高士悠游山林间的一种图式,构图也算完满,笔墨也算精到,却总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黄宾虹先生曾说:“吾人惟有看山入骨髓,才能写山之真,才能心手相应,益臻化境。”怅惘日久的舒建新隐约感到,自己缺乏的,大概是对山水的真正理解,缺乏艺术的“根”。
困惑中的他自断红尘,挥别热闹得无以复加的北京,一转身,挂职去了云南。
云南,祖国西南一片神奇的土地。从山形地貌上讲,南边是亚热带气候,北边是连绵的雪山,山水形态极为丰富。这里有二十五个少数民族,民族风情十分浓郁。穿行在山水和村寨之间,处处可见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画面。
舒建新挂职的第一站是楚雄。身为副州长的舒建新入山林,访村寨,溪水濯足,烟云呼吸,情感的郁积一旦找到了突破口,意象的火山便炙热喷涌不可遏制。莽莽苍苍的十万大山,郁郁葱葱的无限生机,丰富多彩的民风民俗,在宣纸上绵延连缀成一幅浩荡的风情图卷,一山一水笔力周到美之沛然,一人一物情感所蕴灵性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