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阳光可以解锁的拜占庭奥秘,穿越千年仍然艳冠一方
Hello,我是阿尋。
今天要带大家去看一场
点石成金的古老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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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纪伊始,拜占庭帝国迎来了艺术造诣上的又一个黄金时期。珠宝玉石已不足以迎合贵族们标新立异的追求,大家伙儿都在思忖:是否有更为考究的装饰方法,可以突出自己的独特品味呢?
拜占庭时代的马赛克壁画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工匠们有了重大发现:在镂空的窗型金属圈内反复填充透明的珐琅釉,可以得到一种比宝石还要闪耀的玲珑材质,有人以拉丁语称呼这种技艺为Smalta Clara,这就是今日的主角——回响千年的空窗珐琅。
沧海遗珠
也许是受困于尚不成熟的技术,这项耗时费力的工艺在早期并未引起足够重视。直到14世纪的法国,幸得如日中天的利摩日珐琅匠人慧眼识珠,空窗珐琅这项古老的工艺才被重新拾起。浪漫的法国人还为它起了一个可爱的法文名:
Plique-à-jour
这只保存在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14世纪法国银鎏金空窗珐琅Mérode Cup成了这项珍稀工艺在西欧最古老的物证
天可怜见,作为一种差点失传的传统珠宝工艺,如今的空窗珐琅得以留存还得感谢一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金匠Benvenuto Cellini——他在《关于金匠和雕塑的论述》中完整地描述了关于空窗珐琅的制作流程。
Benvenuto Cellini的自传内页及他最有影响力的雕塑作品《Saliera》,这个盐盒上也有使用珐琅的痕迹
也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各地出现越来越多小型的珐琅艺术品,其多样性和丰富程度对日后整个欧洲的工艺进展起到不小的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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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浩浩荡荡的珐琅家族,也许你还听说过内填珐琅(Champlevé)、玑镂珐琅(Guilloché)、掐丝珐琅(Cloisonné)和微绘珐琅(Miniature Enamel)。
在这之中与空窗珐琅工艺最接近的就是掐丝珐琅了。
11世纪拜占庭时代的黄金拉丝掐丝珐琅耳环,藏于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当这种工艺来到中国,便有了个别名,叫“景泰蓝”
作为在掐丝珐琅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一种珐琅工艺,空窗珐琅制作的复杂程度可以说是珐琅技术发展历史上的一个巅峰。如果说珐琅工艺的精巧媲美查理曼大帝头上的那顶皇冠,那空窗珐琅肯定就是上面最卓著的那颗宝石。
珐琅师首先会以黄金、铂金等金属为材料,按照设计图上的精密计算来手工打造一个足够轻薄的镂空模具。
因为摒弃了掐丝珐琅上釉时可以用作依附的金属胎底,空窗珐琅要求工匠必须在镂空的模具上进行反复地涂嵌,为的就是让珐琅釉体达到一种可以让阳光穿透的晶莹效果。
从玛瑙研磨钵里将珐琅釉块到淘洗粉末成浆,这一切都只能依靠手工制作,时至今日也无法假手于机器。
工匠会使用沾水的画笔,一点一滴地将调制好的珐琅质色釉仔细填嵌在镂空模具的空格内。
流质的釉彩不容易停留在窗格之中,上釉的工作也因此变得格外困难。有时候仅仅是模具上的一个空格,就可能需要珐琅师进行十次以上的填涂和烧制才能成型。
温度和填烧时间都对空窗珐琅成品的颜色有着不同的影响。
要做出完全符合预期的空窗珐琅作品,就需要珐琅师有着日积月累的经验和精巧无比的技术。越是瑰丽复杂的设计,就越是考验珐琅师耐心和细心。大浪淘沙,从古自今能承担下这项重担的珐琅师是少之又少。
既耗时费力,又对匠人要求如此之高,空窗珐琅的珍贵,也就由此窥见一斑了。
被上帝吻过的琉璃
就像它的法文名称Plique-à-jour(让阳光透进来)一样,空窗珐琅在阳光下的夺目光彩总能让人联想到欧洲大教堂里美不胜收的玫瑰花窗。
圣保罗大教堂的玫瑰花窗
在它巧妙的修饰下,原本抢眼的珠玉宝石不但光色不减,而且还能由此散发出与别不凡的圣洁光辉。
题材为“在玫瑰窗前祷告的圣母”,一枚1903年代的空窗珐琅黄金钻石吊坠。
这些植根于虔诚宗教信仰的空窗珐琅之作,无论是吊坠还是十字架,都是如同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一枚文艺复兴风格的黄金十字架吊坠,镶嵌珍珠和蓝色的空窗珐琅
虽然空窗珐琅在更久之前就已经被用在了教堂装饰品上,但是由于极易粉碎难以保存,直到十八世纪,宗教题材的空窗珐琅才有了成功传世的作品。
一枚1900年代法国新艺术运动时期的珠贝白金空窗珐琅的圣母吊坠,以玫瑰切割钻石排列成圣母的光环,整体低调的色泽反而透露出吊坠隐隐的华贵气质
在这个粉雕玉琢的时代背景下,空窗珐琅充分发挥了它独特的神韵,以一种暗香浮动的隐秘姿态,在时光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神来一笔。
花与爱丽丝
空窗珐琅在历史上开始大放异彩的时间是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期。一种全新的美学风格在整个欧洲大陆蔓延,人们开始致力于实现艺术和工艺的无缝结合,装饰上受到东方的影响,灵感更多的来自大自然与女性。
这种颠覆传统审美的艺术哲学被当时的一本比利时艺术期刊率先命名为“Art Nouveau”,也就是短暂却极具颠覆性的“新艺术运动”。
新艺术风格中极具代表性的艺术家穆夏所创作的海报
而这场革命性的自由意识之风很快便席卷了法国整个珠宝行业。
新艺术风格的珠宝(从左到右):Marcus&Co胸针,Paul Robin吊坠和Rene Lalique Anemones胸针
新艺术风格的仙女像(从左至右):Masriera y Carreras胸针,Alphonse Mucha所设计的Moët-Chandon酩悦香槟酒标和Paul Henri Vever的“Sylvia”吊坠
珍贵的概念被重新定义。相比起昂贵宝石,空窗珐琅、蛋白石、月光石和巴洛克珍珠这样轻盈灵动的材料更受大众青睐。
一度沉寂的空窗珐琅也是从这个时期脱颖而出,开始在珠宝界和上流社会大行其道。
新艺术大师,巴黎珠宝匠Georges Fouquet在19世纪末期打造了这枚空窗珐琅胸针
女神有着流动的秀发和华丽的头饰,面部神情恬淡安宁,缀以红宝石和钻石,空窗珐琅投下的影子是梦幻的金黄色
这款非凡的橄榄石和空窗珐琅项链是由著名的艺术家兼设计师Louis Comfort Tiffany在1900年代精心打造
填充了由18k黄金制成的精美掐丝设计,两颗完美的橄榄绿宝石各重约2克拉,这件作品同样秉承了新艺术风格,独特的空窗珐琅工艺为这件首饰增添了迷人的光泽
1900年代MARCUS & CO.制作的空窗珐琅牵牛花吊坠,2011年曾在苏富比拍卖行以302,500美元成交
珠宝大师Philippe Wolfers在1902年设计的紫藤萝choker
轻灵的空窗珐琅枝叶缠绕着雕刻碧玺、红宝石、蛋白石以及巴洛克珍珠等,华美无比。2016年5月在佳士得以257,000瑞士法郎售出
这枚新艺术时期的空窗珐琅珠宝,曾是伊丽莎白·泰勒的藏品
这个时期相继涌现了非常多杰出的珠宝设计师,而作为深受新艺术运动影响的艺术家之一,法国著名珠宝设计师Rene Lalique的风格就尤为具有代表性。
这件蜻蜓胸针是Lalique的代表作之一,光线透过空窗珐琅打造的翅翼,隐约映出环境中的光色
在他的创作中,象征意义和自然主义元素结合,昆虫和花卉鲜活灵动,被凝结成珠宝的彷佛不是空窗珐琅,而是真实的生灵。
1900年代由René Lalique设计的空窗珐琅耳坠,这件以美国著名舞蹈演员洛伊·富勒( Loïe Fuller )为灵感的作品现由布达佩斯工艺美术馆收藏。
舞台上的洛伊·富勒,这飘逸之感犹如光影魔法,暗合空窗珐琅的浪漫光色
1910年代的新艺术风格夏蝉胸针,半透明的淡绿色空窗珐琅翅膀上镶有欧式切割钻石,虫体背面的黄金底衬上则刻有Lalique的标记。这件珠宝以135,000美元的价格售出。
对于热衷描绘大自然中昆虫形态的Lalique来说,精妙的空窗珐琅工艺可以最准确地还原出昆虫那纤薄而透明的翅膀,使得珠宝的造型栩栩动人,不再显得局限和冰冷。细腻精湛和绚丽多彩的空窗珐琅,也由此融入了高级珠宝之列。
2017年,佳士得拍卖行以972,500美元的高价成交了这条1899年代的Lalique空窗珐琅珍珠项链。
镶有钻石翅膀的四只黄金珐琅黄蜂栩栩如生,团簇的山楂树花叶为空窗珐琅和乳白色琉璃,巴洛克式的珍珠吊坠使项链备添灵动。
故地重游
受到法国新艺术运动的影响,到了19世纪后期,俄罗斯的工匠们也都开始重新使用了空窗珐琅这项工艺。
对俄罗斯人来说,空窗珐琅可不是一件舶来品。早在基辅罗斯时期,空窗珐琅就曾经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工艺技术之一,可惜在13世纪遭遇蒙古来袭,当时的技术无以为继,直到这个时候才得以逐渐恢复。
1889年代由俄罗斯珐琅师Pavel Ovchinikov制作的空窗珐琅酒杯。他是一位先驱般的珐琅艺术家,作品富有民族浪漫主义,莫斯科的景观、古老的教堂和旧城区的建筑风格都纷纷得到体现
在俄罗斯重获新生的空窗珐琅,让才华横溢的工匠们灵感泉涌。不仅仅局限于珠宝设计,匠人们更乐于将空窗珐琅应用在平常的餐具之上,以展现俄罗斯强烈的民族风格。这项技术的可塑性也在这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俄罗斯皇家珠宝商Ivan Khlebnikov出品的空窗珐琅杯。Khlebnikov以俄罗斯风格的空窗珐琅制品而闻名于世
成立于1842年的圣彼得堡传奇珠宝商法贝热(Fabergé)在其中更是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乘着这一股新艺术运动的东风,代表了俄国最高工艺水准的法贝热灵感不断,在他的巧手之下,清丽的空窗珐琅化身成为身着鲁巴哈和萨拉范的俄罗斯姑娘,红飞翠舞,别有一番绰约风姿。
1908年代由法贝热工坊出品的银鎏金空窗珐琅勺子
1895年代的法贝热空窗珐琅银鎏金花瓶
新艺术风格的法贝热铂金胸针
1882年,彼得·卡尔·法贝热开始突破性地将空窗珐琅也引进了俄罗斯的珠宝设计中,在他独具慧眼的带领之下,法贝热工坊声名鹊起,不久便一跃成为了俄罗斯皇室御用的珠宝工匠。
这枚法贝热彩蛋最初由尼古拉二世于1902年定制,作为送给他妻子亚历山德拉皇后的礼物。整个外壳上覆盖着绿色的空窗珐琅和黄金三叶草。打开这枚珠宝蛋,内里还藏有一款24k金四叶草钻石胸针
法贝热为罗曼诺夫家族制作过50枚材质各异的珠宝彩蛋,这些作品都与末代沙皇的光辉和悲戚密不可分。对于法贝热来说,这不仅是一份无上荣耀,也是一场与自身休戚相连的历史见证。
东瀛异色
随着新艺术运动的愈演愈烈,空窗珐琅在西方装饰艺术上的地位一时无两。时年正值百业昌盛的明治时代,正积极学习西方文化的日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项卓越的工艺。
这个契机源于1900年的巴黎博览会,由Andre-Fernand THESMAR展出的一只空窗珐琅装饰碗。
1900年代的Fernand THESMAR空窗珐琅产品。稀有且珍贵的小圆形黄金包边,瓢虫和鸢尾花枝细致精美,点缀了半透明的石榴石,碗身总重36克
巧夺天工的技艺深深吸引住了日本安藤七宝烧公司最出色的工匠——川口柴太郎,一回国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将空窗珐琅引入到日本原有的珐琅工艺中。
一只明治时期的七宝烧珐琅花瓶。日本的七宝烧最初为中国景泰蓝的仿制品,后发展出自己的特色,广为世人喜爱。
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在经过多番研究和实验之后,川口柴太郎还开发出以银线等代替原本空窗珐琅惯用的黄金为模具材料,让成品可以在七宝烧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而这种优雅与实用性并存的珐琅工艺很快就以燎原之势风靡整个日本。
融合掐丝珐琅和经过改良后的空窗珐琅技术,这只安藤空窗珐琅方型碗成为了安藤公司和川出柴太郎的代表作
淡雅的钩花镂空,恬静的描金绣色,取材于寻常的珐琅质,却能呈现与原本浓墨的本质截然不同的通透灵光。
在这个拥有独到审美的日出之国,
空窗珐琅犹如经历了一番点石成金般的蜕变,
随着原本就登峰造极的日本工艺体系
一步步地前行,愈发成熟。
明治时期的一只空窗珐琅灯罩
昨日重现
来到二十一世纪,空窗珐琅的工序依然如旧,一丝一缕都由匠人手工完成,她承载着最美好的光辉,从悠久过往蹁跹而至,似乎从不需为适应高速发展的年代而改变什么。从拜占庭时期一路走来,空窗珐琅的工艺在时代的潮起潮落中似乎只长了风韵,不染沧桑。
在2018年巴塞尔钟表展上,一款雅克德罗的Smalta Clara空窗珐琅腕表引人注目。Smalta Clara,是千年之前空窗珐琅的拉丁文名字,再一次,这种绝美工艺在匠人手中与历史呼应
空窗珐琅源自最普通的尘土,
却能在烈火中重生成最珍贵的珠翠;
它一度被裹挟在文明断层中,
却也不断在艺术的东风里摇曳生姿。
时光其实并没有让空窗珐琅的诞生变得容易,
时光只是让它的流光溢彩更加历久弥新。
小编 | 阿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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