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母亲》郭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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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每每想起母亲,母亲瘦弱的身影,蜡黄的脸庞,悲苦的眼神就闪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母亲一生在默默的困苦中度过。
  母亲生于一九四八年六月初六,中华人民共和国即将成立。母亲姊妹七个,排行老三;大舅、二舅、母亲、三舅、二姨、三姨、四姨。由于家境贫穷,姥姥把三舅、四姨给了外村的人。小时候曾听母亲讲少年时的母亲读书也行,只是因为出疹子而辍学,母亲说着,满脸的堆笑和自豪。在后来的日子里,母亲上山采蘑菇,搬蕨菜,刨山药,去地里劳动挣工分补贴家用。那时候衣服鞋袜都是自己缝制,由于人口众多,母亲总是没鞋穿;闷热的夏天,母亲穿着水鞋下田干活,上山采药,因此母亲十一岁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做鞋了,所以小小年纪的我常听乡邻们夸母亲针线活好,可母亲说她再也不想做针线活了——母亲说着,陷入长长的沉思……
  依山而建的小小山村被群山环绕,当时只有十来户人家,都是土木结构的四合院,姥爷家住在村子东头的四合院里的西屋里,当东山的阳光灿灿的照着屋子的时候,满屋光亮。铺满青石板的院子中间砌着四方的花池,花池里载着不同的花种,夏天来临的时候,花香满院,花影摇曳。东南俩个角落里分别有一个大木门和一个小木门。四合院里,人口众多,嘈杂声不绝于耳。姥爷是一个满脸胡须,慈眉善目的高大老人,每天上山砍柴,下田干活;姥爷把扛回来的木柴劈成一小段一小段,整齐地放到屋檐下,长年累月,从不间断。姥姥是一个中等个儿,身体微胖,头上裹着一条有蓝条条的白手巾,嘻嘻呵呵地迎接着本村和外村的人。在我长大的时候,姥姥曾告诉我母亲们小的时候家里特别贫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当中午来临的时候,姥姥无奈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向富裕的人家借面,那张不开的嘴站在别人家的园地里和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最后才鼓足勇气借来了一点点面,勉强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二
  时光如梭,转眼母亲也已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清雅灵秀;蓝迪卡布上衣,迪卡布裤子,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凤凰眼透着善良纯朴的眸光,头上一条中缝分叉着两个黑油油的齐头骨朵发型,在夏日的阳光下是那么的纯洁美丽。由于贫穷,姥爷为了给二舅娶媳妇,就把母亲嫁给了相貌平平的父亲。当时的爷爷是村子里的医生,家境不错。父亲高大,黝黑削瘦的脸庞上闪着一双灵活的眼睛。爷爷家给了几百元钱的聘礼,母亲的嫁妆里有一件红色的毛衣,母亲自豪地看着那件红红的毛衣,兴奋的像开在春天里明媚娇艳的花儿;村子里谁家要是结婚了,就借母亲的毛衣做做样子。母亲嫁人的那天,姥姥扯了几尺布苫在了竹席上面的被子上。白麻纸糊的窗框上的小格子里糊上了七彩的纸。母亲坐着爷爷家借来的自行车穿过四合院的大门,左转一段就到了同村的爷爷家。爷爷家是一个抱抄的院子,正面敞开着,东南方向有一撵磨,母亲走进那有七彩窗棂的屋子,也走进了未知的婚姻之中。
  三
  母亲度过她甜蜜且痛苦的生育路程。由于医术不发达,母亲一生生育了六个子女,成人的只有我们姊妹三个,弟弟,妹妹和我。母亲用心培育着她的孩子——无论生活起居,读书写字。春日的早晨,母亲早早地起床做饭,心满意足地看着孩子们吃饱喝足,高高兴兴地上学去。黄昏里,当西山上霞光褪去的时候,朦胧的夜色中,母亲站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喊着她的孩子。乡人们扛着犁铧,赶着牛回村,老牛笨重的身体慢悠悠地走着,炊烟袅袅在迷蒙的夜色中。听着母亲悠长的呼喊声,我们总是意犹未尽的从村子里的各个角落急匆匆地跑回了家。夏日里的小山村是闷热且热闹的,村子里有两个大大的麻池,微风吹来,那浅浅的涟漪便在绿水中微微荡漾。那黑黑的成群蝌蚪摆着尾巴在水里轻盈地游着,成群的蝴蝶团团簇簇蹲在池水边的稀泥里,我们脱下上衣——捏手捏脚的走过去,“扒,”盖住密密匝匝的蝴蝶——抱在衣服里——放到家里,那缤纷的蝴蝶翩翩飞舞在家里,说不出的幸福,“蝴蝶飞呀飞,飞到我梦里,母亲笑啊笑,映在我心里。”夜晚的小山村,明亮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扑闪着清亮的眼睛,山影撞撞,雾影漠漠,蛙声聒噪。回到家,母亲会把凉凉的白糖水递过来,喝着那甜甜的白糖水——甜甜的汁液喝到了嘴里——也甜进了长长的岁月里。秋日的小山村是收获的季节,秋高气爽,村子前后的田地里散落着劳作的人们。金黄的莜麦在风中荡漾,不时的闪现着弯腰收割莜麦的人们。片片田地里枯干的山药茎婉里散落着一堆堆白色的山药,人们有的举着撅头刨着山药,有的弯腰拾着山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田地上面的山坳里,成群的牲口在丛林中吃着草,不时的嚼着长长的草料,抬头环视着田地里劳作的人们。秋日的山间丛林尽染,落叶飘飞,只有那长青的松树终年绿森森的立在那儿,从春到夏,从古到今。冬日里母亲忙不完的缝缝补补,青涩的干瘪的双手暴露着蚯蚓似的筋络。那沧桑的目光迎接着生活的风吹雨打,默默无声地为了她的孩子们奉献着自己的一切。父亲是一个头脑灵活且钻干的人,当时在农业社,队里买了第一台拖拉机,父亲积极的考了驾驶证,并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司机。阳春三月,春耕时节,热闹的小山村开始了翻田播种,早饭过后,当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村子的时候,青石板上的街道上队长高昂的呼喊声散播在村子的角角落落里,“开工了,开工了,”人们有说有笑,吆三喝四,提着柳篮,扛着撅头、掀棒,陆陆续续地朝地里走去,父亲看着西屋里阳光照耀下坐在炕沿的母亲,无比开心地说:“我要去开拖拉机了”母亲望着父亲说:“嗯”屋子里七彩的墙垫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油亮的光芒,墙垫上方的彩画上;坐在莲花座上、带着红红兜斗的胖胖婴孩在阳光中露着娇嫩的身子,憨憨的笑着。父亲满面春风地走了,母亲透过窗格下面长长的小孔玻璃看着父亲欢飞而去,打量着房间里一排油亮的红漆柜子和雕着牡丹花的黑漆皮箱、正面墙上的一排镜子和镜子上面的彩画,对人生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父亲穿过村子的青石板路,沿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向地里走去,三月里的春风无比清新,路边黄灿灿的蒲公英花和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娇艳地摇曳着,远方粉红的桃花团团簇簇地点缀在群山之中。人们分散在坡上坡下的梯田里,紧挨着梨树下面的田地里立着父亲和叔叔们昨天买回来的拖拉机,人们正围着拖拉机好奇地谈论着;露着快乐的微笑。父亲快步走到田里,攀上驾驶座,手握方向盘,发动着发动机。拖拉机上面高高竖立的排气筒里,浓黑的烟雾随着隆隆的响声急速的涌向空中。几个串在一起的银白色的铧随着拖拉机的前进在翻耕着干瘪的土地,不一会儿,那黑褐色的新土就铺满了整块地。村民们羡慕地看着蓝天下开车的父亲,阿谀奉承的话语久久地萦绕在父亲的耳畔。后来父亲又开起了大卡车——走南闯北,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四
  当父亲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母亲却迎来了她人生的悲苦岁月。再后来父亲又经过县里的培训,当上了村子里的电工,兼管着村子里的磨面工作。当村民们在地里辛苦劳作的时候,父亲可以一边磨面,一边游走于村子里,而且队里还可以分给父亲应有的粮食。一九八零年的时候,村子里的电路安装凝聚着父亲的心血,父亲和村民们起早贪黑,栽立着一根根沉重的洋灰杆子,爬山过岭,架起了长长的电线。父亲把家家户户和村子里的街道都安上了路灯,那橘黄的光芒闪烁在漆黑的夜空,给山村的人们带来了莫大的欢喜,也给山村的孩子们带来了特别的幸福;孩子们就像小鸟一样欢飞在晕黄的路灯里,叽叽喳喳,呼朋应伴。更别提山村里的一场电影了。小山村修建在一个墁坡上,三十来户人家散落地围在一起,最中间的一排房屋是村委办公室。办公室里高高的柜子里放着村里买的第一台电视机,到了晚上,人们拥挤着站在高低的凳子上阶梯式的看着前方的电视。院子的底部是大队的三拱弓形石头窑洞,每当播种的时候,妇女们就在窑洞里割山药籽。院子的正面就是大山,夜晚的山峦黑影幢幢。院子的左边是顺坡而下的街道,也是下雨时出水的地方,每当下雨的时候,雨水蜿蜒而下,流到了圆形的麻池里,橘黄的路灯照耀着街道,麻池和不远处的山峦。右面是村民房屋的背面,白色的帷幕就挂在上面。人们围在院子里,有的拿着凳子坐着,有的站着,个个喜气洋洋。演电影的哥哥低头调着镜头的高低,音量。当黄亮的光芒射向幕帷的时候,幕帷上显出了人像。高亢的声音震荡在迷蒙的夜空中。喧闹的人声霎时就平静了下来。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帷幕——直到电影演完为止。那一场场的电影带给我无尽的欢乐,也给我带来了深深的痛苦;电影在继续,帷幕上刘三姐站在桥头,婉转的歌声和农民伯伯的欢笑声还在继续——可院子里的女人们在低头掩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母亲夹在人群中,冷笑着看着对面的阿姨,嘴里嘀咕着什么?看着夜幕下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我预感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再也无心去看那一场场电影。
  平静的家里从此风波骤起;母亲绝望的眼神旁若无人地端着面盆徘徊在院子和锅灶旁。父亲就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排徊在屋子里。无声的房间里恐惧的可怕,我们姊妹三个偎依在炕上,不敢出声。母亲把做好的饭端给我们,唯独没有给父亲。父亲瞪着圆圆的眼睛摔打着锅头的饭碗;那长长的面条挂在歪斜的碗沿淋淋漓漓地淋着——一直淋到地上。母亲默然无声,那悲苦的眼神挂着稀有的泪水,任凭父亲打碗摔盆。父亲端起面盆,愤怒地把面盆摔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砰,”面盆飞溅着射下空中,散落在院子里,引来了邻居婶婶们的张望;婶婶们站在那坍塌的院墙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并不时的望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战争无休止地上演——一天又一天。母亲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不忘给她的孩子们做饭——只是母亲少了以前的热情。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母亲一改往日的苦楚,欢笑着做饭,洗涮,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母亲对家的那份真。
  夏日的中午,我和弟弟放学回家,家里空空的,只有一排红红的柜子灰头土脸地排在那儿。静悄悄的房间里没有了母亲的身影,只有干干的锅灶无声地诉说着家的败落……
  五
  母亲走了,父亲也不见踪影。父亲的背叛,母亲的离去,引起了小山村的轰动,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行走在村子里的角角落落,接受着人们指指点点的谈笑,巨大的压力侵袭着我年幼的心,不谙世事的我把对母亲的眷恋变成了无比的恨意。把一个本幸福美满的家变的四分五裂;也把年幼的孩子们的精神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第二年夏天,母亲在家门口给了我夏季的衣服——一件兰花花衣服;看着母亲,看着那件崭新的上衣,忧结在心头的痛苦一扫而光。穿着那件兰花花上衣,不知道高兴了多少天,短暂的高兴过后,还是无休止的痛苦……
  父亲的背叛以他意想不到的失败告终;父亲吸着烟蹲在山间草丛,那一堆堆烟灰和氤氲在头顶的烟雾久久地印在群山之中——一天又一天。而此时母亲却要开启她的另一段婚姻——母亲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夏日明媚的日子里,母亲和姨姨走在顺坡而下的羊肠小路上,田间地头的堎畔上绿意葱茏,鲜花盛开。母亲要去相亲,看着母亲谈笑着越走越远,我奔跑着扑向母亲,忧结在心头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滴在了母亲的衣服上;也滴在了母亲的心坎里。母亲悲苦的眼里噙满泪水,看着那绿意浓浓的山谷,再也迈不动沉重的脚步。母亲拉着我和弟弟回到姥姥家,脸上露着由衷的笑意。母亲彻底的败了;败给了她的孩子。
  没过几天,母亲就答应了父亲的央求,重归了家庭,可我分明感觉到母亲直到生命的结束也并没有原谅父亲,因为在母亲的余生里,我再也没有看到母亲灿烂的笑容。只是母亲依然不忘给她的孩子们做一顿顿饭菜,直到生命的尽头。母亲回来的那年秋天,队里把土地和牲口都下放给了个人。也就是一九八二年秋天的某一天夜里,父亲去队里抓阄分牲口,父亲抓了一匹小小的白马,父亲给它把不用的房子整理好,把敞开的窗户遮挡起来,用心给白马添草加料。白马不负父亲的苦心,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小骡子。父亲用白马和小骡子换了一匹高大的骡子,让木工打了一辆木板车,父亲赶着骡车行驶在田间地头,经营着毫无收成的土地。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母亲的病痛,我读书的费用,父亲东借西借勉强支撑着这个飘零的家。没钱给母亲看病,只有靠亲戚的周济才能勉强过活,
  有母亲的日子里,我的心有了岸的港湾,不再是生活的浮萍。面对着生活的疾风骤雨,我将全力以赴,奔向自己希望的人生之路。
  六
  母亲一生话语不多,却给了我正确的人生观。那是十七岁的时候,夏日的院子里,阳光明媚地照着,四十岁的母亲纯美的脸上多了些许岁月的沧桑。我缠着红毛线,长长的毛线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摇曳着,邻居婶婶站在院子里说着一些张三李五的事,不时地怒目圆睁,谩骂着李四或张三,间或用污言秽语挑衅着一言不吭的母亲,显示着自己的高人一等。母亲默默地看着邻人,含笑低着头回到了屋子里。我静静地看着母亲静静而去——那一刻母亲在我的目光中是美的,是与众不同的;那一刻,我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正直且纯净的人,过后,母亲意味深长地说着邻人的别有用心和勾心斗角的险恶,让我心里更深的树立了自己的人生观。多年以后,我向我的孩子们讲起母亲的时候,我会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们;母亲是一个无比漂亮且纯洁的女人。
  七
  生活在继续,家庭的贫困,病痛的折磨一次次侵袭着我,父亲为了给我看病,把仅有的家当——骡子和木轮车卖了,从此家里贫困交加,父亲也已无能为力,我终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学业以失败告终。一次次的不甘,一次次的努力,没钱看病,我上山刨山药,搬蘑菇;夏日闷热的天气,我一个人爬山越岭。寂静的山坡上悄无声息,只有那虫鸣声嗡嗡地响着。刨着那山药,忘记了吃饭的时间;当我提着柳篮,走回村里的时候,那饭摊的乡邻一团一伙早已坐满了村子的角角落落里。六七月份,蘑菇上来的时候,我抢着那山里的蘑菇,只为能多挣点钱,给自己看病——可无论我咋么努力,那区区的钱也没能看好自己的病。当我费尽周折,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不甘的情绪接进崩溃的时候。阴暗的房间里,母亲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人的命,天造定,该你站的吃,你坐的吃不了。”那一刻,我看着瘦弱的母亲,烦躁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重新审视着自己坎坷的人生,平静地接受了这不甘的人生。
  “当人生走途无路的时候,请坦然地开启下一段旅程,因为你坎坷的人生经历将是你人生路上的珍珠,绚烂着你长长的人生。”
  是母亲给了我正确的人生之路。那就是在你走途无路的时候,接受生活给你的苦难。
  我默默地接受着生活给我的无情考验,开启了自己的婚姻之旅。
  那是一九九二年的秋末,秋风瑟瑟,落叶飘零。二十二岁的我站在人生的浪潮上随风漂泊。那一天提亲的人拿着烟酒放在破旧的红柜子上,满脸欢喜地说着话。暗暗的破旧房子里,父亲默默地坐在炕上,母亲一声不吭的做着饭。我冷漠地看着那素不相识的相亲人——平静的好像与我无关。不置可否的态度使婚姻任其发展。一九九三年的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天气也已转暖,由老人安排举行了婚礼。那一天,西屋里,我穿着红红的棉衣沉浸在被朋友们围着的欢喜氛围中,院子里的亲戚朋友嬉笑地忙碌着。母亲和父亲却坐在阴暗的正屋的长凳子上,满目的忧伤。那一天,太阳被迷蒙的云雾遮挡,人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着,我坐在车里,穿过田地,抹过山脚,驶下了未知的婚姻之旅。在后来的生活中,当我日子渐渐好转的时候,母亲欣慰地说:“当时我对婚姻的态度是她最纠结的痛。”
  八
  在后来的几年里,母亲和父亲终于住进了新房。妹妹也已嫁人。父亲在院子里种上了樱桃树,苹果树;红红的樱桃,绿绿的苹果挂满枝头,父亲欣慰地看着那树树果实,对未来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可在那个年代,人们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地里没收成,一样过着穷苦的生活,父亲打理不善,日子过的依旧贫穷。
  九
  二零零零年二月里的一天,春节过后,喜庆的节日气氛也已归于平静。母亲照旧打理着家里。嫁出去的妹妹带着小外甥回到了家里。父亲和弟弟去外做生意。晚饭过后,母亲多年的老病又犯了;母亲跪在炕上,涨黄的脸上上气不接下气。狂风扑打着窗棂;噼噼啪啪地响着。漆黑的夜里母亲不让妹妹去叫人,害怕妹妹怕黑,看着你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妹妹摸着黑去叫来了乡邻和村子里医术平平的医生。在乡邻们的帮助下,医生换着一个又一个,可你的病越来越重。父亲和弟弟得到消息顶着狂风匆匆地赶回了家,可母亲你的病已无可挽回,你双手挽着弟弟和妹妹的脖颈,绝望地说:“我要起身了,”可紧紧搂着弟弟妹妹的臂膀却久久地放不下来。你走了,在弟弟妹妹无奈的泪雨中;在乡邻的惋惜声中;在父亲一支又一支的烟雾中;在小山村漆黑夜晚的狗吠声中。第二天我昏昏沉沉去看你,轻飘飘的身体禁不住轻风的吹拂。母亲啊!母亲!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你就撒手人寰。承受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觉得人世间的其他的苦都微不足道。短暂的痛苦过后,我想到的却是未来——这也许就是母亲希望的。站在人生的渡口,看着败落的家庭,我比以往更加坚定地向未来出发。
  “漫长的人生之路,我将勇往直前,迎接着前方的任何挑战。”
  母亲的葬礼在亲人的悲坳声中结束;长长的黄土路上,母亲随着送行的队伍远远而去,丢下了她的儿女,丢下了她放不下的一切。我头也不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想让远去的母亲放下她曾经放不下的一切……
  十
  母亲走了,结束了她的一生。母亲走了,留下了孤单的父亲。母亲走后,在后来的十多年里,父亲默默地走完他的一生,只是在临终的时候,父亲怔着那苍凉的目光;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的却是长存于地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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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书琴,山西省长治市灵空山镇第一川村,故乡灵空山镇黑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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