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湖水，波光潋滟 / 开普饭

那黑色的马驹、悬挂的吊床
那棕榈树上的晴空
还有那宽阔的平原和庄重的河川
在罂粟和麦海的远方
在每座塔楼和每朵浪花的近旁
在橄榄树和遗忘之间

By 卡兰萨

阳光穿过湖水，波光潋滟

科塔萨尔曾说他无法知道博尔赫斯是如何构思短篇小说的，我觉得博尔赫斯不是一般意义的小说家，倒像是个思想家。陷进班车尾部的宽大座位，真皮的，秋天的燥热已经使得此刻显得柔软亲切，就在班车转弯期间，我下单买了本《博尔赫斯诗选》，二十世纪诗歌译丛的一本，两千年左右的版本，就在大概释然今天是个好兆头的时候，我突兀地明白《博尔赫斯诗选》是个影印本，复印重新装订一下而已。

原来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坐出租车穿行城市，淡忘了晕车的羁绊，而且与司机相谈甚欢，有次去省城高铁的路上，因为堵车，周遭都是甲壳虫之类的小车，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有点《南方高速》的感觉，只有被堵住的时候，整个城市的速度才偶尔慢下来，生活渐渐接近真实猥琐的一面，实际上没过多久，车子重新飞驰，路边景致开始模糊，终于每辆车之间的距离愈来愈大。

科塔萨尔短篇小说的叙述往往出奇制胜，末了不知不觉又回到小说本身，其实《南方高速》的故事背景属于1964年6月21日，于我而言那是个遥远的日子，只是后来堵车的现象逐渐蔓延到了今时，写作者的先知先觉并非堵车这件事，而是芸芸众生。被堵住了会发生什么？短暂的滞留，人们不得不从车子上下来，高速路途产生交集，进而相识碰撞，陌生无论如何都算一个熟悉的词汇，我甚至已经忘记那次堵在高架与司机的交谈，我是不是在逃脱生活的路上被打断了一下，因为堵车差点耽误了高铁行程，幸好车如流水马如龙，南唐李煜的梦境，我和他大抵有着差不多情绪交集，古人不见今时月，为了苏醒惆怅不已。

养成读书做笔记的习惯，对于不同类的书籍和写作者，敏感到要与他们感同身受，往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杨振宁先生刚过的百岁寿辰，我不关心他演讲的内容，我只关注先生身边的女人，烫了发，化了淡妆，他和翁帆的依偎，与博尔赫斯和玛利亚·儿玉的依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老杨振宁以及老博尔赫斯的脸颊已经像月亮表面一样坎坷不平了。

其实我一直没看明白《大话西游》，很多次仅仅当作另一种娱乐，多半类似阿婆的《无人生还》，当然其中改编被87版的苏联整怕了，就是唐僧如何把人啰嗦死的那种，好在BBC的迷你剧又挽回了阿婆粉丝的狂热，迄今为止，看了苏联、BBC、彩虹国三个版本，苏联版真得仿佛《大话西游》至尊宝生不如死的轮回煎熬，五百年穿越和一万年的情话，多么像期望失而复得给予的后悔药，可高速路拥挤堵塞虽是常态，深情被辜负才是真相。

诗歌的目的是什么呢？抑或根本没有值得抒情的目的？以至于触碰波德莱尔《恶之花》和爱伦坡《乌鸦》的时候，暗黑浪漫主义一下打晕了我，超过任何一种恐高和晕车，这属于心理晦涩黯淡的问题，类似有人指责我病了，当然这两种诗歌，没点神经病，读之也惘然，好在林语堂评价爱伦坡属于极其健全的天才。

最喜欢瞌睡的地方，因为屡屡乘坐高铁，使得高铁升为首位，其它理发的时候容易嗜睡，当然疫情之后，自己使用理发器给自己理发，这种嗜睡再也没有，另外班车尾部，封闭车厢唯一透气的小窗，春夏秋三季都可以吹着风昏昏欲睡，我对车窗外掠过的良辰美景从无兴趣，与高铁不同的是，班车坐过站，会很快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高铁蓦然醒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卧室硕大的床榻，做梦梦到自己在高铁错过了站，还是人生羁旅，真得错过了站，那只硕大的床上有两只枕头，一只是我的，另一只也是我的，接着我想起鲁迅先生的不动声色，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值得珍惜的东西不是太多就是太少，偶尔的瞌睡多少抵消了一些我在深夜黑暗中的踟蹰，哈勃红移使得无论站在哪里，无论仰望从哪个方向仰望星空，都能看到一片璀璨，对于沉浸梦想，并相信梦幻乃唯一现实的人，爱伦坡谈谈物质与精神的宇宙，未来之事，还很遥远，实际上，湖水氤氲，我喜欢沉浸于此。

插图：Alex Katz 作品

阳光穿过湖水，波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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