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原著:出淤泥而不染,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一个女学生从上海来到香港,目的是为了求学。这个原本纯真又上进的女孩,就是张爱玲《第一炉香》的女主角葛薇龙。

女孩的家庭并不足以维持在香港的开销,于是葛薇龙想到那个与她的父亲很久没有联络的姑妈。

找到姑妈之后的葛薇龙,便深一步、浅一步地陷入泥淖之中。当她爱上花花公子乔琪,便开始加速堕落。

金钱、爱情,这些虚幻的美梦,让葛薇龙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尊严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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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认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是最大的错觉。

葛薇龙看到姑妈的那个“小城堡”里一派浮华,到处的气氛都不怎么对。

那巍巍的白房子,盖着绿色的琉璃瓦,很有点像古代的皇陵。薇龙自己觉得是《聊斋志异》里的书生,上山去探亲出来之后,转眼间那贵家宅第已经化成一座大坟山。

葛薇龙的直觉告诉她,姑妈的家里不简单。

葛薇龙很犹豫,不过她决定在姑妈安排了的房间里住下再看看情况。她发现这个房间里的衣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从泳装到礼服,然而这些漂亮的衣服竟全是她的尺寸。

“灰姑娘”葛薇龙对着镜子,开心地试穿这些衣服。与此同时,她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那些漂亮衣服真的很诱人,穿几件衣服又不会怎样。

不仅是漂亮衣服,姑妈家里还有更多好东西。葛薇龙在姑妈的大宅子住了几个月,跟姑妈一起参加很多派对,吃喝玩乐。

一天晚上,有个叫司徒协的广东富商送了她姑妈一个金刚石手镯。葛薇龙正在羡慕时,没想到司徒协在她手上也套了一个。

这一套,葛薇龙的命运就此扣上了一个手铐。她再也回不去。

更离谱的是,葛薇龙很清楚地知道姑妈想利用她钓到更多男人,还是心甘情愿地与姑妈合作。

这个阶段的葛薇龙知道她不用跟那些人睡觉,以清纯的形象做交际花,效果会更好。

葛薇龙本想进入花花世界能够及时悬崖勒马,继续完成学业。可是,之后事态发展却不是想象的那样。

一个女孩短时间内为了虚无缥缈的欲望完成了性格与人生的转变,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

比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中的女主角,《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颂莲,她们同葛薇龙一样,认为自己仅仅会浅尝辄止、见好就收。

可是,有些路,一旦踏上便难以回头。

别的不说,最简单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那些女孩还愿意回到灰姑娘的生活吗?

即便有弃暗投明的意向,新的征程又该如何启程呢?

包法利夫人债台高筑被迫结束生命逃避,颂莲在无休止的宅斗中被逼疯……不同于这些女性被动的命运的中断,墨酱想起曹禺剧作《日出》中,交际花陈白露想金盆洗手回到从前,可是她却因此感到巨大的空虚,最后只能自杀。

陈白露选择自己亲手结束这荒凉的结局。——你看,即使堕落的女性所依赖的名利场不会直接反噬她,自己的内心也是不安的。

梦醒之后,真的能快速找到正确又好走的路吗?恐怕很难。

所以,面对诱惑,仅仅是清醒,恐怕还远远不够。

葛薇龙不仅相信自己不会卷入姑妈的社交圈的中心,面对知名的花花公子乔琪,还坚信自己是能够改变乔琪做派的那个人。结果呢,反而是乔琪带着她一起沉沦。

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脑力上、体力上、经验上的局限,真的不要相信自己会与别人不一样。

-2-

危险的游戏,一开始就不应该启动。

正当姑妈一步步引导葛薇龙时,这个年轻的女孩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加速了她的堕落。

在薇龙对青年学生卢兆麟萌生了一丝好感时,姑妈因为太喜欢卢,有意支使薇龙招呼乔琪乔,以分散侄女的注意力。

情场老手乔琪三言两语就偷走了葛薇龙的心。葛薇龙以为,她遇到了真爱,这是个姑妈抢不走的男人。乔琪的确对姑妈没有兴趣,但他很快与姑妈的一个婢女睨儿厮混在一起。

葛薇龙大闹了一场,姑妈从片段式的描述中已经把事情猜到了八九分。

葛薇龙想回上海,姑妈说了一番“为她考虑”的话:

……仿佛回家去就解决了一切似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我随你呵——你有你的自由!可是我替你发愁,回家去,你爸爸不会给你好日子过。这不是赌气的事。你真要挣回这口气来,你得收服乔琪乔。等他死心塌地了,那时候,你丢掉他也好,留着他解闷儿也好——那才是本领呢!

葛薇龙对与乔琪的关系不抱希望了,姑妈又“开导”她:

……你对他的态度,根本从起头就不对。你太直爽了。他拿稳了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敢那么随随便便的,不把你当桩事看待。你应当匀出点时候来,跟别人亲近亲近,使他心里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稀罕你,稀罕你的人多着呢。

墨酱摘出的这两段稍微细品就能知道:表面看起来姑妈在安慰薇龙,实际在疯狂地暗示她。姑妈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

葛薇龙还是想走,不料刚下山就遇到坏天气生病了。病中脆弱的葛薇龙想来想去:念了书,到社会上去做事,不见得是她这样的美而没有特殊技能的女孩子的适当的出路。

她自然还是结婚的好。而乔琪,就是不二人选。

病好后,她就想结婚。姑妈又“点拨”她:

乔家的家庭组织太复杂,他家的媳妇岂是好做的?若是新娘子自己有些钱,也可以少受些气,少看许多怪嘴脸。

这下葛薇龙彻底“开窍”了。

结了婚以后,薇龙就相当于卖了给梁太太与乔琪乔,整天忙着,替梁太太弄人,替乔琪弄钱。

葛薇龙的堕落,固然有外界的因素。姑妈与乔琪,当然是魔鬼。

但是,对葛薇龙来说,金钱与爱情,那美好的一切,仿佛近在眼前,只要她肯拿一些东西去交换。

葛薇龙的数次纠结,无非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罢了。

从踏入姑妈家里的那一刻起,葛薇龙的意念中,除了欲望,已经一无所有。

王尔德说:“我能抗拒一切,除了诱惑。”

不要高估自控力,更不要和欲望与诱惑较真。人最难以战胜的,就是自己人性中的弱点。

当一个人被欲望裹挟,只会越陷越深。即便是头脑清醒,也奈何不了环境的同化力量。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为防止湿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河边。

面对诱惑,仅仅是清醒,还不足以避免悲剧。有些东西,真的一点点都碰不得。

-3-

要想获得幸福,千万不要寄希望于捷径。

如果对生活有所追求,不妨用最朴素的方法——以真心换真情,用勤劳的双手去缔造一个还算不错的未来。

可是,《第一炉香》中的人,好像都不懂得这个道理。

梁太太自认为能够将身边所有的人掌握在手心,到头来才发现那些人要么爱她的钱,要么爱她身边的女孩。她也只能用见不得光的方式继续拉拢这些人,这样才勉强能够抗衡她内心的空虚。

葛薇龙希望得到正常的婚姻,一步步走来却只能用美色交易维持摇摇晃晃的感情。她清楚地知道:等到她青春不再,乔琪会随便找个理由将她抛弃。可是,她对这段关系饮鸩止渴,欲罢不能。

以及,从始至终都要依靠别人生活的乔琪乔,哪怕不受人待见,他依然坚持不劳而获……

他们总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获得美好的事物,可是,一路走来,谁的人生不是满目疮痍?

殊不知,用尽力气、身心俱疲,才能勉强过好这一生。

人生,本就是很辛苦的。人生路上,也从来不存在捷径。

该走的路,该吃的苦,酸甜苦辣都经历,才能拥有一个饱满的人生。

那些我们从小接触到的道理,诸如要真诚、要勤劳、要独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道至简,这样朴素的哲学其实足以受用终生。

人在诱惑面前究竟能有多少定力?尤其是看到身边的姑妈用青春换来用不完的钱,乔琪像寄生虫一样总能想方设法得到各种人的大手笔挥洒……

这种被欲望裹挟而迷失的故事,换个性别也是成立的。男学生卢兆麟,不也是把年轻帅气当成了交换的筹码?

且不说娱乐八卦、社会新闻中层出不穷的狗血故事,我们身边也一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当进入一个充满欲望的环境中,人在金钱和其他利益面前很难独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不要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也不要低估环境的同化力量。

对张爱玲《第一炉香》原著进行文本细读,墨酱发现,这不仅是一个年轻女孩堕落的过程、一个苍凉的爱情故事,而更是关乎人性的一个探讨。

葛薇龙们如何避免堕落?危险的游戏,本不该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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