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平丨拆不掉的乡愁
拆不掉的乡愁
作者:陈祖平
村子已散,老屋还在。
高铁恰好从村子中央穿过,仿佛被掏了心窝子,村子一下子就空了。
老屋紧挨着高铁,颇有点傍大款的意味。一个灰头土脸一副落魄样,一个横空出世绝对高大上。不过老屋似乎没一点羡慕嫉妒恨的心思,依然没心没肺的,风里雨里挺着。
高铁建造之前,跟父亲谈论过老屋的未来。
拆,必须得拆。拆了去住电梯房,上下方便,干净敞亮。对,不拆白不拆。我们做子女的,一心盼着拆,义无反顾。
父亲不怎么兴奋,能拆到吗?父亲好像有预见,拆老屋,难。
是的,老屋差一点被拆。高铁两边三十米以内的房屋,一间不留。老屋呢,很幸运,出界了。出界多少?那可得用网球比赛中的鹰眼,挑战挑战。立在界外的老屋,有点得意,将炊烟升得袅袅婷婷。
父亲站在老屋外,腰板子直直的,那股子硬朗气,一点也不输给高铁。
老屋门前,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地,地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疏菜,小青菜,大白菜,金花菜,菠菜,白萝卜,莴苣,大蒜,小葱,哈,哪吃得了啊。吃剩的,喂鸡,喂羊,好着呢,父亲说。阳光在父亲黝黑的脸上漾着,那些固执的皱纹,纵横交错,像极了岁月的沧桑。
老屋让父亲的忙碌有了借口。菜多了,养羊。玉米多了,养鸡养鸭。
这不,父亲刚从鸡窝里出来,手里捧着鸡蛋,嘴里念叨着,已经六个了,还在生呢。然后一一擦拭干净,放在纸盒子里。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鸡蛋带走,全部带走,父亲反复叮嘱,我吃的不愁,鸡生下来就有。老屋让父亲成了富翁,他有的是鸡蛋,那鸡们不停的咯咯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父亲总是闲不下来。你看,他推着那辆独轮车,又要去割羊草了。老屋后有一排羊圈,圈里养着几头羊。那羊,吃草的劲儿大着呢。
父亲喜欢养羊。羊爱吃草,草遍地都是。如今的地好像不怎么金贵了,荒就荒着呗,草们便一窝蜂地拥上去了。父亲手握镰刀,沙沙沙,倒下一片,不一会儿,独轮车上便码得小山似的。独轮车从高铁下面的水泥路上碾过,嘎吱嘎吱,好像在向高铁示威。
老屋真的已经老了。斑驳的墙壁,歪歪的瓦楞,还有瓦楞上那株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仿佛都在告诉我,时光在走,老屋却在原地驻足。
我站在门前,眼前是高铁,身后是老屋。我不能阻止老屋老去,就像我无法阻挡高铁向前。
听说,在高铁边上还要筑一条新路。我不怀疑″听说"。如今,变化之快比翻书还快,″听说"成现实,你就等着吧。老屋或许就要在″听说"中成为记忆。
我拿出手机,选准角度,咔嚓,老屋和高铁同框,反差,却又和谐。
总有一天,老屋会被拆掉,这是老屋的宿命。只是,那浓浓的乡愁,是任谁都无法拆掉的。它就在我的血管里,汩汩滔滔地流着。
文/陈祖平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陈祖平,南通市通州区通海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南通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南通市作协会员,已在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2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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