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荒津古柳》作者/凹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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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津古柳
文/凹凸
荒津不荒，那是曾经，以前的事。古柳不古，只是次生于黝黑大若簸箕的老柳树蔸上，躯身不过早年乡间游村串户箍桶匠人以杉木为料箍成的饭甄粗细，至今还茂茁着。
离上下游市镇码头有一定距离的长江南岸，石山鸭嘴似的延伸至江底，临江一隅，一津渡，与其矶头一棵歪扭蓬硕的柳树，相偕成趣，经年有日。
小津渡，历来习惯上只是以“渡口”称呼，可能是出于简便吧。这儿，虽没有一个官方和民间堂皇的名字，但沿此往长江南岸的山村纵深去十里八乡，人们都知道。
此处，大办农业水利的年代，在紧挨小津渡上游拐角处，修了一条直通内湖的港汊，建有为内湖调节水位的排灌站，如此，近几十年来，就有了人们约定俗成的名字：排灌站渡口。当然，你在地方志上，未必查得到，虽然曾经有过繁忙热闹的景象，但它毕竟太小，太不起眼，没有过名人“从此一渡”，也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事件，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就是这小小的无名渡口，在江流般逝去的时光里，依然不失它曾经箐华的岁月，尽管不是那么显赫。
一担担，一筐筐枇杷、柑橘和蜜栆，一捆捆药材和苎麻，一箩箩山货和一摞摞篾货……从此下延九江，上溯武汉。人们换回的是过日子的必需品，是家庭大人孩子的欢笑和幸福！
那年月里，多少山里求学的学子、打工的壮汉，从此扬帆，追寻他们心中的梦想。多少倦归的游子从此上岸望见熟悉的炊烟而一扫远足客寓他乡的疲惫和牵愁。
每年夏初汛期，防汛的人们，一顶顶帐篷在此安营扎寨。
……
形形种种，各声各色，曾经在此盘桓，在此憧憬着远方，在此守护着家园……揪碎了小津渡上的蔓草，折去了古柳上的枝枝柳条。
风雨中守望，默默中静眺风帆远去的，还有那棵古柳。
津矶上现在的那棵柳树， 有些年月了。
古柳树身并不端庄周正，脖子向津渡江水一方歪扭着，皮皴得坑坑洼洼，还有多处碗口大的溃烂凹陷的树结疤瘌。坑洼里块块绿苔，新老叠生。老苔苍灰，有的就是盛开的腊梅，是熟透的木耳；新苔点点，翠在滴水，有触手的凉意。
春夏间，翠条垂地，飘浮荡漾，枝丫蓬勃，交柯错叶，跃跃然，有点絮叨，显着一点按耐不住的兴奋。撑天华盖荫庇着歇脚路人和来往商旅的酷热。柳丝缕缕，抚摸着送别亲人泪水涟涟的面庞，牵扯了多少远游人们的眷恋和乡愁，诠释着人生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阵呼呼的来自西北的风，涌动了浅退的江水，伴随着头顶南飞的大雁，秋冬来临。
柳叶沙沙，秋风里款款深情，悠然纷下，倚傍着小津，在树脚地下、在津渡裸出平展的古岩上。一派静美。
枝条疏朗起来，杈丫裸露，梢头的雀窝摇曳着，让人有随时会散落下的担忧……
前几年，津渡迁移了。在科学规划中，其下游不远处建起了一座一定规模的综合大码头。
津渡终是废弃而荒芜了。临风荒津原基老石，曾经的喧寂和盛衰，经年的苦雨和风姿，风帆过尽。不恋过往，不负流年，代之而起的是更现代、更宏阔、更效率、更有生命力的新建码头。
世间万物，都有它的生命周期，周期内有荣有衰，有起有落，周期的陨蜕也只是被转换为其它形式而显出表面上的“消亡”。就像时间不会凝固，不会一成不变，却无尽地流淌着。
古柳仍然亭亭于原地。四季轮回中，最早欣喜地昭示着大地和人们——春来啦！发芽放绿；夏天枝繁叶茂条缕依依；秋冬迎风飘叶，袒身裸柯，雄健地展示真实的自我，雪花飘飘处之泰然。
荒津古柳，既有春夏的安逸与风发，又有秋冬凌霜傲雪的风骨和坚韧，我们人的生命历程里不正如此吗？顺境与逆境总是交替着的。顺境里，尽情挥洒；逆境中，不骄不躁，以古柳的襟怀，坦然面对，走过坎坷岁月后，生命会更成熟丰盈、更厚重有力。
津渡消失了，古柳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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