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武汉!

-风物君语-
武汉,到底有多少个名字?


明天(4月8日)零时,武汉将正式“解封”,对外交通将有序恢复。这意味着,沉寂了76天之久的“九省通衢”将迎来复苏,重新恢复运转。
疫情肆虐的日子,远离武汉的我们一直将神经绷紧,一边关注不断变化的数字,一边刷着各地抢口罩、屯粮食的新闻。围城中的人和他们的城市,在过去的两个半月里,先是陷入炼狱,然后又在与病毒赛跑中,完成了一场凤凰涅槃般的突围。
▲ 武汉长江二桥上演灯光秀。图/人民视觉
“每天不一样”的武汉从来不缺少话题。但是,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审视她本来的面目。
认识一个人,从其姓名开始。了解一座城,也不例外。
“武汉”一词到底从何而来?
名字,是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代号。在重视礼法的传统宗族社会,一套人名,是由姓、名、字、号等组成的符号系统。
人有各种名号,城市也是如此。以古都南京为例——南京,是其正式的“现用名”,古代的建业、建康、秣陵、金陵、应天、江宁等则是其“曾用名”;“六朝古都” 是其“绰号”或“别称”。
众多的城市中,有一些性格固执、从不改名的主儿,如从鲁襄公年间(公元前6世纪)开始,至少2500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邯郸(早期曾写作“邯单”“邯丹”);从古蜀开明王朝迁都时期开始,至少沿用2400多年且不改城址的“成都”。
跟古老的“邯郸”“成都”不同,“武汉”一词很年轻。这个从武昌、汉口、汉阳取两字形成的复合型地名,在江湖上叫开,不过是近百年的事儿。

▲ 武汉水系。制图/Paprika

武汉——从泛称到特指
“武汉”一词出现远比正式地名要早得多。
公元1606年,一位叫李宗鲁的文人在《汉阳府学记》中写道:“武汉间摘发无宁 , 日汉□寝。”此处“武“和”汉”之间应有停顿——武指的是武昌、汉指的是汉阳
▲ 位于汉阳的晴川阁,与黄鹤楼、古琴台并称武汉三大名胜。摄影/李琼
清咸丰四年(1854年),曾国藩曾向朝廷提交 “规复武汉疏”;清光绪年间,谭嗣同则写有题为《览武汉形势》的律诗。可见,将武汉三镇泛称为“武汉”,在清晚期已十分流行。
▲ 传为明人仇英绘制的《江汉揽胜图》,又名《武汉三镇图》,武汉市博物馆藏。
不过,这时候的“武汉”是对三镇地区的泛称。正式的“武汉”地名,诞生在1926年的武汉国民政府时期。但是,第二年发生“宁汉合流”,首都迁往南京办公。新诞生的“武汉”只当了半年多的首都。
这时,刚刚合并不久的武汉三镇又被拆分——经济上最牛的汉口成为特别市相当于今天的直辖市;武昌继续担当省会;汉阳改称汉阳县。等到新中国成立,三镇再次合并,作为城市名的“武汉”延续至今。
武汉的“汉”——从天而降
“武汉”诞生之初就开始简称“汉”,如当时的历史事件称为“宁汉合流”。再往前追溯,“汉”取自汉口、汉阳,得名于二者的母亲河汉江
不过,汉江之“汉”,最早不是地名,而是指天上的银河。先秦时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关中、河洛,汉江上游穿行在秦巴山区,对于平原地区的人来说,河流仿佛悬在天空。由此衍生的类似词语有霄汉、河汉等。楚汉战争时,汉中为刘邦封地。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条“天河”衍生出了汉王朝和汉民族。
武汉的“武”——鸠占鹊巢

武汉的“武”来自武昌。不过,鲜为人知的是,从三国时期开始到民国初期,它在今鄂州市已使用了近1700年。武汉三镇之一的武昌,原本叫夏口、江夏,直到隋朝设立武昌郡,元代改为鄂州,后改称武昌路,明清称为武昌府,但其驻地仍叫江夏县,而“武昌县”此时仍在鄂州。
▲ 武昌首义广场雕塑。摄影/杜石
清末,武昌起义打响,这里的武昌指的是武昌府,而不是七八十公里外的“老武昌”。1913年,原江夏县正式改名武昌。
武,原本属于鄂州;汉,原指汉中盆地。而武和汉的最终相遇并形成CP,实属不易。
历史上的武汉,有哪些“名字”?
两江四岸的地理格局,是孕育武汉的襁褓,也是武汉三镇的基本肖像。然而,这种看似稳定的面貌,从古至今,无时无刻都处于剧烈变动中。
武汉历史上的第一个名字,肯定已经无法考证。据考古发现证实,今约3500多年的商代盘龙城,是武汉地区最早的城市遗址。盘龙,不是它原本的名字,是以考古发现地位于黄陂区盘龙湖畔而被考古学家命名的。这座几乎和郑州商城(商代早中期都城)同时期的城邑,被视为“武汉之根”
▲ 长江边的武汉人。摄影/谷一鸣
盘龙古城出现后一千多年,秦汉时期,武汉主城区开始出现城池,主要是军事性质的城堡。今武汉地区有记载的城市发展史,由此拉开序幕。
沙羡( yí )、涂口、郤月
武汉主城登上历史舞台
先秦的武汉地区,尽管属于楚国的天险要塞,但因云梦大泽所在,地势低洼,那里很难诞生繁华的城市。
到了汉代,今武汉主城区终于有了郡县——郡为江夏,今武汉主城区属沙羡管辖,县城驻地叫涂口,诞生于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位于今江夏区金口街;东汉末期,县名不变,时任荆州牧的刘表将县城驻地迁徙到郤(xì)月。它位于在当时汉水注入长江的东岸。

武汉长江隧道。摄影/朱云峰

沙羡县郤月城,成为今汉阳区域第一座有名字的城堡。汉末三国时代,枭雄并起,刘表在江汉交汇处设立城池,是为防御对此虎视眈眈的孙吴。武汉地区,成为天下角逐长江沿线的重要角色。
东汉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南方两大军阀孙吴和刘表火拼,前者占据沙羡县之后屠城,郤月城被焚毁。
江夏、夏口
拉开三国序幕,见证魏吴对立
随后的赤壁大战中,今长江北岸的汉口地区出现了一个闪亮的名字——夏口城,因为夏水(汉水古称之一)注入长江而得名。当阳坡一战,刘备三兄弟南下,请求与孙权联合抗曹,他本人率军进驻夏口。
大战的主战场赤壁,位于夏口以东。那一战,孙刘联军击退曹操。八百多年后,苏东坡游览古战场,并留下了《赤壁赋》道"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 龟山电视塔。摄影/wenidon
文中提到的武昌,并不是今武昌,而是武汉以东75公里的鄂州市——据说它的命名,是为表达孙权“因武而昌”的愿望。一年之后,孙吴一方在今汉阳设鲁山城,因在鲁山(今龟山)而得名;公元223年,在当时的江夏山(又名黄鹄山,今蛇山)筑城,也名叫夏口,属江夏郡管辖,与汉阳地区的旧夏口隔江相望
汝南、江夏
南北王朝对峙,城头变幻大王旗
时间来到南北朝刘宋时期,昔日的夏口从县城驻地升级为更高的州驻地,因为它是郢州首府,所以又称郢城;曾经的涂口城此时改名“汝南”,为江夏郡驻地。也就是说,在今武汉的长江以南地区,先有一个“省会”,后有一个“地级市”。
▲ 武昌江滩。摄影/wenidon
隋朝初期把郢州改为鄂州——此鄂州驻地在今武昌区,而不是今鄂州市。同时,原汝南县改名江夏,县城从涂口迁至今武昌区此地从那时开始一直称为“江夏县”——从隋朝到清末,持续了1300多年。
武昌
“借”来的地名,最终变成省会
元代设立湖广行省,武汉地区开始称鄂州路,后改名武昌路——注意!这个武昌,自三国时期设立以来,指的是今鄂州市一带,此时首次被今武昌区所用,但县城仍叫江夏,是行省的治所,这是武汉地区首次成为“省会”。明代洪武九年(1376年),今湖南、湖北前身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俗称“湖广省”)设立,驻地称武昌府(“武昌县仍在鄂州)
▲ 武昌区武汉绿地中心。摄影/朱云峰
汉津、汉阳
江北出现新城,“汉阳”正式诞生
隋开皇年间,江南设立江夏郡的时期,江北诞生了沔阳郡,下设汉津县。到了隋炀帝大业二年 (公元606年)汉津改名汉阳,是新设沔州的首府。从此,“汉阳”作为县名出现。从此时开始,武汉所在的大江两岸出现了两大区域中心——汉阳和武昌(江夏县)城市对峙的格局
汉阳、汉口
“两汉”分家,“三足鼎立形成
公元15世纪,明成化年间,江汉平原发生了一次巨大的洪灾。洪水退去之后,人们发现:汉江改道了!汉江下游拐了个大弯儿,来到了汉阳城北。按照阴阳取名法则,“汉阳”应改“汉阴”。但是出于文化习惯,“汉阳”依然沿用至今。
汉江改道,从原汉阳县东郊切出一块土地。这里南靠新的长江、汉江交汇处,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座繁茂的码头商埠,因靠近汉江河口,而被称为“汉口”
▲ 汉口龙王庙。摄影/Han翰
到了明末清初,级别是镇的汉口发展为数一数二的都市:“火烟数十里,行户数千家,典铺数十座,船泊数千万,九州诸大名镇皆让焉。”(出自清乾隆《汉阳府记》)
最终,行政级别远不如武昌、汉阳的汉口完成逆袭,在经济地位上反超两位前辈。近代外国人口中的“中国的芝加哥”指的就是汉口。1899年,汉口地区设立夏口厅,汉口与汉阳正式分治。虽然行政地名叫夏口,但习惯上仍称汉口地区。
▲ “中国的芝加哥”汉口夜景。供图/HANS汉声
今天的大武汉地区,汉阳、武昌仍作为行政地名存在,而汉口之地被硚口、江岸、江汉三区取代。
综上可知:两千多年里,武汉地区的地名,令人眼花缭乱。如果把武汉比作一个人,他的个人信息 “曾用名”一栏,可列出一长串:沙羡( yí )县、涂口、郤月、江夏、夏口、汝南、汉津、汉阳、汉口……反观四川的省会,从建城到今日,“成都”的名号已经沿用两千多年。
▲ 江汉关夜景。摄影/Han翰
李冰父子治水成功后的川西平原,是宁静安逸的,这造就了静若处子、城址稳定的成都。地处长江中段,衔接中原和南国的武汉,一开始就在“大江东去”“惊涛拍岸”中成长,始终是各种势力的角逐的舞台。
这样的武汉,注定是充满变化的。到了今天,这种惯性依然还在,比如武汉的城市形象口号——每天不一样。
▲ 汉口古德寺。摄影/toby
大都市时代,武汉应该叫什么“都”?
有影响力的国内外都市,常有响亮的绰号,如北京的“帝都”、上海的“魔都”、广州的“花都”、洛阳的“神都”。历史上,武汉的前身江夏、汉口等也曾有“江城”“中国的芝加哥”“九省通衢”等称号。不过,它们要么不够简练,要么标签不够鲜明。
至今,武汉没有一个叫响的“X都”称呼。究其原因,还是跟武汉的复杂身世和多元文化有关。易中天先生曾用一串四字词汇形容武汉,其中有八个字极其精辟:“四海呼应,五方杂处”,但他同时又说:这当然并非说武汉是一个“最说不清的城市”。没有什么城市是“说不清”的,武汉就更是“说得清”,只不过有些“不好说”。
在风物君看来,今日的大武汉至少配得这些称号。
“水都”武汉——舍我取谁
李白曾将唐代的武汉江南地区称为“江城”,当代武汉因湖泊、湿地云集而有 “百湖之城”美誉。综合起来,武汉可称“水都”。
▲ 武大珞珈山下的东湖凌波门,夏季游泳圣地。摄影/田野
首先,她河湖极多。这里有中国第一大河长江横穿、长江中下游最大支流汉江纵贯,超过5公里的165条河流,372个湖泊,加上人工运河、水库,构成了极其发达的水系。
其次,她水域广袤。发达的水系覆盖的水域面积为2117.6平方公里,占武汉总面积的1/4,是全国水域比率最高的大城市。
▲ 东湖听涛景区。摄影/田春雨
第三,她水资源丰富。地下水净储量128亿立方米,地表水总量7145亿立方米,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2万千瓦,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为全国平均水平40倍。
▲ 青山戴家湖公园。摄影/余尧
“路都”武汉——当仁不让
长江、汉江组成的水路航道造就了古代武汉的勃兴,近代武汉的壮大;而沟通南北的铁路大动脉——京广线与黄金水道长江的交汇,奠定了武汉全国交通心脏的地位。
▲ 武汉的发达水路,从近至远依次可看到武汉长江大桥、长江二桥和二七长江大桥。摄影/谷一鸣
水路方面,武汉位于我国最大水运动脉长江中游,是三大内河港口之一;高铁方面,以武汉为枢纽的路线可通往全国12个方向;地铁方面,武汉是我国地铁营运里程最长的五个城市之一,截至2019年11月, 9条线路总长339公里,居全国第五;公路方面,沟通北京和深圳的107国道、沟通东南和西北的316国道、北纬30度附近的318国道均从武汉穿过。
▲ 武汉竹叶山立交桥。摄影/朱云峰
作为全国的“九省通衢”,武汉的路网几乎没有死角:高铁、公路、地铁、隧道、立交桥、航空、水运等一应俱全,这一点连北京、上海、广州都无法做到。武汉称“路都”,应该没有争议。
▲ 穿城而过的武汉地铁1号线。摄影/田春雨
“桥都”武汉——名副其实
水多之地,桥梁必不可少。古代武汉曾有成千上万座桥梁,至清末存世131座桥。现代化桥梁时代,武汉日渐成为名副其实的“桥都”。
▲ 鹦鹉洲长江大桥。摄影/卢小沫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说的是武汉长江大桥,它是新中国修建的第一座公铁两用的长江大桥,号称“万里长江第一桥”。此后,武汉跨江大桥陆续建成11座,汉江之上也有了11座桥梁。湖泊众多的武汉,还有百余座跨湖的桥梁。
▲ 杨泗港长江大桥。摄影/宁波,供图/HANS汉声
单论大型桥梁数量,重庆不输武汉,但武汉不仅拥有桥梁,还盛产了许多造桥国家队,如中铁大桥局、中交二航局、中铁大桥院、中铁建大桥设计院等均位于武汉。
“学都”武汉——学子百万
今日的武汉坐拥83所高校、95家科研院所。当地媒体报道,武汉有130万在校大学生,是全球大学生最多的城市。这个说法有所夸大,但武汉大学生多是不争的事实。
▲ 提起武大,必谈樱花。摄影/wenidon
国家统计局2019年度数据显示,武汉普通高校在校生数量近97万人。武汉市发布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至2019年底,全年在校研究生14.93万人、本专科在校生100.69万人,总量超过115万。
▲ 华中科技大学秋色航拍。摄影/田春雨
公办大学方面,武汉的高校数量、质量俱佳。985、211时代,武汉有7所高校在列;“双一流”时代,武汉有7个高校、29个学科上榜。以城市为单位,这个成绩单仅次于北京、上海、南京。
▲ 制图/Paprika
民办大学方面,武汉办学水平全国领先。艾瑞深中国校友会网发布的排行榜中,武汉地区有15所高校入选顶尖民办大学和一流民办大学榜单。
▲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文波楼。摄影/冯加薪
“花都”武汉——四季赏花无盲区
为了提供专业赏花服务,武汉专门设立一个叫“武汉赏花办”的机构,其每年都会发布《武汉赏花地图》,每次出炉都引发一波刷屏。
▲ 东湖梅园。摄影/田春雨
在别处,赏花多分淡季和旺季,但在武汉,赏花贯穿全年:武汉大学的樱花刚掀起热潮,东湖的牡丹、黄陂的杜鹃马上开始接棒。春天看完桃花、杜鹃,夏天的荷花、水莲接踵而至;秋天的桂花、红叶刚落幕,冬天的梅花刚好开始绽放。
▲ 东湖樱园赏花游人。摄影/wenidon
在别处,赏花多集中在公园,而在武汉,花景遍布全城:武汉市的旅游景区名录中,有13处直接以花为名;武汉市2019年发布的赏花线路中,城郊特色赏花点有38个;此外,武汉70个较大的规模公园和广场中,其中有60多个有自己的招牌花。
“吃都”武汉——早晚吃喝不重样
以早餐闻名的城市有很多,但只有武汉诞生了这个极具仪式感的词语—— “过早”。多次品尝武汉市井美食的蔡澜先生,将武汉称作“早餐之都”。
▲ 排队买热干面的市民。摄影/toby
关于武汉早餐的种类,没人进行过专门统计。面对这个问题,武汉人会说:这里的早餐有上百种,吃一个月也不会重样!
▲ 武汉早餐摊的烧麦和豆皮。摄影/姜轲
武汉的美食之绝妙,在于它的口味几乎让各地人都难以拒绝。这要感谢地理区位的恩赐:四通八达的武汉,吸引了五湖四海的人来此经商、杂居。正如叶调元在一首《竹枝词》中所描述:“此地从来无土著,九分商贾一分民。”
跟其他城市不同,武汉的美食集中营几乎没有死角。美食街遍布两江四岸,如兰陵路、石牌岭、长堤街、车站路、天声街、六渡桥、北湖;各大商场、各大高校,也都有自己的招牌美食;一天即将结束时候,武汉人将在宵夜中结束一天的生活,夜色中等待安抚他们味蕾的有小龙虾、凉面、烧烤、炸炸、牛杂、串串、卤菜。
▲ 武汉保城路夜市。摄影/朱小马
这就是“武汉”,一个拥有过千百个古老地名的武汉,一个在各个领域不断被赋予新“绰号”的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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