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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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
终于等到元旦放假了,想起多日未见的母亲,我下定决心回老家看看。说实话,平日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回去,但准备走时却常常因一些芝麻大点小事不能成行,所以内心里常常责备自己不孝,过后,便也了了。
坐车用了不足半个钟头就到了家。一进院门,就看到母亲正从屋里往外走。猛然发现母亲原来灰白的头发似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像木刻似的似乎更深了。但是一见我,母亲马上惊喜的像孩子一样呀呀而语,我知道那是在喊我的名字,让我赶紧进屋去。自从母亲上次得了脑梗之后,虽然经过诊治,腿脚走路和抬手拿物什么都没有妨碍,但是却落下一个说不清话的毛病,令人不胜遗憾。永远记得我姐曾告诉我的那件事。那时母亲刚得病不久,神智有些糊涂,人也经常认不清,说话更是含含糊糊。那天我到医院去看母亲,从我窗口经过时,母亲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远远地指着我,喊着我的乳名惊喜得对姐姐说:“明,明——”每每忆起此情此景,常让我唏嘘不已。
小时候常听母亲跟我们说,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干农活。因为亲娘死得早,家里孩子多,她又是家里的老大,便早早承担起一份家庭责任。跟着父亲下地,低指标时到地里刨食,吃难以下咽的菜叶花籽壳蕖叶菜。母亲说这些时不悲不喜,好像说着很遥远的故事,我常想:母亲半生艰辛,她所经历的,有些我们可能现在想都不敢想,可是母亲却是那么的坦然而对,实在不可理解。直到我做了父亲,跟我的孩子谈起我的不堪经历,看到孩子同样的表情,才终于有些释然。一个母亲用她的切身经历告诉她的孩子,一切的苦难都是你一生最珍贵的记忆,也是你留给孩子最宝贵的财富。
尽管知道和母亲是不能真正交流的,还是随口问了她的一些情况,又问了父亲哪去了。她都支支吾吾的说着,当然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能一边猜测,一边追问。母亲却像一个正在学语的孩子始终在很认真的回答着我的问题,竭力想把要说的话表达清楚,但是在我看来,那几乎是徒然的。很快便无话可说了,两个人便坐在冬日的暖阳下晒太阳。门口边上堆了高高的几摞玉米,金黄金黄的,那也是母亲参与了劳动成果。母亲病愈后,我们姊妹几个对父亲说,地,就不要再种了吧,每人摊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或者就和我们一起吃也可以。父亲却坚决拒绝了,说只要我们还能动,就绝不麻烦你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你娘有我呢。母亲倒是很支持父亲,尽管手脚不利索,还是帮着做地里活,让我们这些儿女觉得于心不忍,可是又拗不过他们,只好任他们去做,只在收割运输时帮帮忙。后来想想才意识到,一个干惯农活的人,对土地始终存在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
看看手机,已是将近五点了,我对母亲说要走。母亲却拉着我不让。又从屋里拿了一包方便面对我比比划划。我知道她是让我吃了饭再走,我摇摇头大声表示拒绝,因为说实话,我根本不饿,而且对于方便面(因为一次长途旅行),早已吃伤了,所以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母亲却执意的要做,我也只好依了她。我看她蹒跚着脚步走到缸边踮起脚舀水,小心的倒进锅里,然后端起来,再放在火炉上,然后艰难俯下身子去打开炉盖。此时母亲斑斑驳驳的白发便全然显露出来了。她站起身,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连忙扭过脸去,尽量不去看她。过了一会儿,水开了。她立刻蹒跚着过去取了一包方便面,抖抖索索的打开,然后放进锅里,又把调料小心的放进去,接着眼也不眨的看着锅,似乎是怕汤水都溢出锅来。直到看到锅里开始翻滚起来,她才比划着让我去舀。她看着我从锅里将面盛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这次才满意的笑了。忽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我给她带回的面包拿了两三个执意塞到我手里让我吃。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只能接过来吃起来。此时,我似乎又回到儿时,每每得了病,母亲便为我做了挂面,直到看着我一点点吃下去,才放下心去。
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的要流下来。赶紧转过脸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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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冀凌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河北诗词协会会员,河北楹联协会会员,成安诗联协会常务理事,成安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理事,成安地方文化研究协会会员。喜欢骑行,打球,登山,写作,尤爱诗词楹联创作,诗词楹联自2013年写作以来,已有三十首(副)获得各类奖项。出有诗文集《天马行空》,四十多首诗词入编《河北诗人精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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