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今天，香港歌手黄凯芹发行了他的第八张个人专辑《传闻》。这是他离开原东家宝丽金过档到飞图之后，发行的第一张专辑。
关于黄凯芹为何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从宝记转到了飞图，众说纷纭。他本人给出比较“权威”的说法，大致倾向于“宝丽金喜欢塞改编歌给他、飞图重视原创”之类的说法。当然，有些权威答案听听就得，毕竟这事儿不太好刨根问底……反正黄凯芹在宝丽金的最后两张专辑，宝记都是给了他高度的自主度，而且1991年的《你最喜欢的歌》，还是全碟原创曲的力作。《传闻》收录的十首歌里面，只有一首是改编歌，就是最红的那首爆款歌曲《晚秋》。这首歌原本是广东音乐人许建强的作品，首唱是已故歌手陈汝佳，原名《愿把你心留》。黄凯芹在91年来内陆演出时，偶然间听到了乐队在排练这首歌，便出钱买下了版权，修改了部分词曲，并改名《晚秋》。内陆听众更熟悉的毛宁版，反而是脱胎于黄凯芹的版本。尤其是歌里充满东方韵味的编曲，本是出自香港音乐人欧阳燊的手笔。但有意思的是，只有黄凯芹的唱片里，在作曲一栏写了“黄凯芹”的名字，毛宁的版本却只有许建强一人。对于这件事，我也依稀记得黄凯芹在某次访谈中透露：是C.A.S.H要求他加上去的，并非他本人意愿。
讲到这儿，不妨再多说两句。其实当时港台歌手向大陆买原创作品来唱，已经是比较常见的情况了。上面提到了毛宁，不仅《晚秋》是这种情况，他的另一首名曲《蓝蓝的夜蓝蓝的梦》也是“出口转内销”的典型案例：内陆歌手张咪才是首唱，潘越云又买去唱过一个重新填词的版本，反而毛宁版是最晚的。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内陆的流行音乐，从模仿港台转向了反哺港台。
虽说“重视原创”的飞图，给黄凯芹力推的第一首歌是改编歌《晚秋》。但是《传闻》里其他歌，倒都是由黄凯芹参与词曲创作的原创曲。从自身参与度这个角度来看，这应该是黄凯芹在全盛时期最“自我”的一张专辑了。
专辑的封面设计，充满了民国时期“旧上海”的情调。后来见到实体专辑的封底，才知道专辑的封面和内页照，就是专程来上海拍的。封底还特别感谢了上海华亭宾馆，据说当年港台歌手来上海活动，都喜欢下榻此处。华亭宾馆楼下也经常聚满了等待偶像的歌迷。可惜这个很好的创意在引进版里（引进版为了“突出主题”，直接改叫《晚秋》），被换成了黄凯芹的大头照。倒是磁带和CD盘面上，保留了黄凯芹站在上海大厦楼顶拍摄的照片。如果你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身后的黄浦江以及外滩建筑群。
不知道是有意的安排还是巧合，飞图那几年出了不少带有“旧上海”元素的专辑和单曲。除了黄凯芹的专辑之外，还有叶玉卿的《挡不住的风情》，直接将旧上海的时代曲《得不到的爱情》重新填词；豹小子也翻唱过经典老歌《今天不回家》。形式不同，但呈现出来的效果，都是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夜上海。这对于在音乐性上，向来没什么概念的飞图来说，是个很成功的尝试。只可惜飞图诞生在了一个还不太流行“复古”的年代，也没有好好利用旗下艺人各自的特色，只顾着学其他大厂牌推出“K歌”。其实抓住艺人本身的特色才是小厂牌最应该做的事儿。后来被英皇娱乐收购了之后，才逐渐地把重心从“做歌”转移到了“做人”，也就是今天所说的“人设”。
既然是沾了“旧上海”这个概念，就需要有一首歌来将概念转化为实际。黄凯芹没有直接翻唱旧上海时代的歌曲，而是把徐志摩的《偶然》重新谱曲，成为了他的第一首国语歌，后来又再度收录进了他的国语专辑《无怨无悔》。从编曲人是蔡议樟这个细节，就不难猜出黄凯芹已经有涉足国语歌的准备了。蔡议樟是谁，应该也算阅读本号的入门级知识。全碟以慢歌为主，标题曲《传闻》却是一首节奏强劲、充满都市味儿的舞曲，专辑里还有一首风格类似的《不敢去爱》。这两首歌的出现既是全碟的点睛之处，也是为了不至于让听众感到沉闷。只可惜无论是写还是唱，快歌都不属于黄凯芹的强项，比起他宝记时代改编欧美的那些快歌，这两首他自己的创作听着略微有些“尬”。可话说回来，是原创就值得鼓励。《传闻》里面我最喜欢的歌，不是大热的《晚秋》、也不是文艺范儿的《偶然》，而是一首叫《解释》的歌。这首歌绝对和“高级”之类的形容词挂不上够，甚至都并非黄凯芹自己的作品，但在我看来无比适合他早年的嗓音特质。对于这样一首歌，卢东尼的编曲也没有加入太花哨的成分，抓耳、流畅就够了，这也是卢东尼和飞图黄凯芹为数不多的合作。《解释》的作曲者叫陈容森，是一位来自新加坡、活跃于香港的音乐人。曾用笔名叫“三木”（取自名字当中的“森”字）。专辑里另一首芭乐味道很浓的歌也是他的作品，叫《没有真的放手》，编曲也是我没想到的唐奕聪。如果让我选专辑里写的最好的歌，我会推荐《我从未记起你》和《就算你要离开》。这两首歌在风格上多多少少有些雷同，却是黄凯芹擅长的R&B风格。听久了真的会觉得艺人真情实感的流露，远远胜于在KTV里一呼百应的金曲。
专辑的制作人是前风云乐队的成员王利名，我对这个名字最初的印象，是来自王菲新艺宝时期的专辑内页。从幕后名单可以看出，飞图并没有宝丽金那么兵多将广。往往一个人需要身兼数职，大部分编曲、录音、伴奏，都需要王利名亲自上阵。而且连鼓都是电子合成的Drum Programming，没有请专业的鼓手来录。飞图不像宝丽金那样，清楚地把每首歌参与录制的乐手写在歌词下方，但是通过留下署名的编曲人，也可以大致判断哪位老师负责的哪些歌。比如三位太极的成员Edde Sing、Albert Lui、Patrick Lui，大概率只参与了Gary Tong编曲的那首歌。这是我做考据工作久了，对人物和作品关系的一点点敏感的直觉~
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下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