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人王扶林和1994版《三国演义》
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央视将重心开始转向了电视剧拍摄,首先提上日程的,就是拍摄我国古典四大名著。
当时山东电视台拍过《水浒》,央视版的《西游记》、《红楼梦》陆续播出,观众们对《三国演义》的期望非常高。
但这部剧迟迟都没有决定拍摄。
为什么?因为太难了!这部巨著不像另三部,它既有历史背景,又有小说演义,度很难掌握。并且时间跨度几十年,战争场面宏大,人物多、武戏重,外景需要很多古建筑景观,在只能靠人工完成、没有电脑合成技术加持的80年代末,相当艰巨啊。所以,央视直到1987年7月才下决定开拍。
剧组成立时,导演的人选还没确定。当时,愿意出任导演的人很多,领导小组收到雪片一样的推荐信、自荐信,但央视也知道,《三国演义》的导演除了要有才华,还得具备拍古典戏的经验,不是一般人能hold得住的。
权衡再三,总制片主任任大惠去找了刚拍完《红楼梦》的导演,镇江人王扶林。(镇江人王扶林和《红楼梦》往事)
王扶林心想,好容易才把《红楼梦》拍完,又来个更艰巨的活,于是他说:我已经计划退休了。
任大惠:请你再次出山吧,这次是当“总导演”。
王扶林:“总导演”?
任大惠解释了一下,《三国演义》央视首次实行“总导演制”,总导演相当于战役的总指挥,带领五位有作品、水平高的分集导演同时拍摄。
王扶林想了一想,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看书:“不管什么小说,什么剧本,都要先理解,不能抄起家伙来大家集中拍三集。”
于是,王扶林又开始了总导演《三国演义》的征途。
筹备了三年,1991年3月正式开拍,然后经过近三年的拍摄,到1994年1月拍摄完毕,1994年10月正式首播,在王扶林的执导下,镜头里呈现出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
今天就来跟大家分享一下,这部经典拍摄时选角色的往事:
王扶林,镇江人,著名导演,中国大陆第一代电视艺术家。执导了大量影视剧,其中以《红楼梦》与《三国演义》最有影响力,这两部作品的问世也奠定了他在电视剧业界的地位。亦有人称其为中国第一导演。
王扶林导演的《三国演义》,场面恢宏,时空感饱满,片头音乐声响起,仿佛看到一幅历史画卷展开。
01
担任了总导演的王扶林,带领五位有作品、水平高的分集导演同时拍摄。其实王扶林也不知道总导演如何当,也怕干扰分集导演创作。于是,王扶林便想到《三国演义》开篇的两句话,于是拿来作了指导准则: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合”,就是所有导演一起研究剧本、定演员、定服装。大家听过三国专家的意见和指导,84集的剧本,足足讨论了10个月。
“分”,就是分集导演自己拍各自的部分,初剪完再统一交给王扶林。最后,提交上来的镜头有近十万个。
有过《红楼梦》的拍摄经验,王扶林知道,这部剧要获得成功,必须要选好合适的演员。
1990年8月,《三国演义》剧组开始全国选角。
其中刘备、关羽、张飞、曹操、诸葛亮、孙权、周瑜等几大主演是重中之重,必须要总导演王扶林和五位执行导演都通过才行。
六位导演一致认同的原则,就是演员只用最合适的,不看资历与咖位。
选演员的李法曾和顾凤莉走访了北影、八一厂、北京人艺、青艺、儿艺、总政、空政等单位,确定了第一批候选演员78人。
导演组又陆续选看了各地送来的演员录像资料,又派出三位副导演分赴各地物色演员。
孙彦军一心想演曹操这个大奸雄,王扶林看了又看,认为孙彦军白皙、英俊、有书卷气,分明是刘备的形象,于是派他去试试演刘备。
内心充满纠结的孙彦军,觉得创造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角色很危险,蔡晓晴导演劝他,“别人想演都演不上,你一生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戏?”
事实证明,王扶林选角眼光确实厉害,孙彦军将刘备的仁义、善良和偶尔的优柔寡断,演绎的非常到位。
《三国演义》剧组选关羽的时候,小品演员郭达推荐了陆树铭。
▲总导演王扶林(左一)和李靖飞( 饰张飞)、陆树铭(饰关羽)、孙彦君(饰刘备)讨论剧情。
桃园三结义的拍摄
02
唐国强接到通知,《三国演义》剧组让他去试试周瑜这个角色。
这时候的唐国强,已经十多年没接到什么像样的剧本了。
王扶林让他先化诸葛亮的妆,然后再化周瑜的妆,两个角色都让他试试。当时唐国强患得患失,表现得特别紧张,王扶林让他先回去等通知。
剧组原本比较看好的诸葛亮是李法曾,他有演过电视剧《诸葛亮》经验,可惜年龄偏大了。后来觉得濮存昕演会比较合适,但濮存昕当时要拍另一部戏,所以拒绝了。
三天以后,剧组又通知唐国强去试镜,请他表演隆中对的桥段。
唐国强知道机会不能错过,回家就苦练台词,研究戏曲版三国,研究诸葛亮如何摇扇,如何塑造性格。他这次现场发挥非常好,将诸葛亮这个角色一下子演活了。
王扶林和剧组工作人员商议以后,拍板决定让唐国强饰演诸葛亮。
03
曹操的角色,有很多人想争取,比如孙彦军。原本剧组请了于是之,得到回复是要给他两年的准备时间,两年怎么可能,所以另外选角。
围绕谁来演曹操一角,日本人也想来插一杠子。
当时,《三国演义》的拍摄规模是建国以来最大型,耗费资金也是空前的。曾有高层指示,拍这部电视剧,资金上可以考虑引进“外资”。所以,日本一家电视创作公司多次找剧组商量,合拍“三国”,资金费用他们来筹措,但条件是曹操要由日本的演员出演。
94版《三国演义》截图,曹操东临碣石
日本人非常崇拜曹操,说:其他角色都由中国演员演,曹操就给日本人演吧。
原来,一些狂热的日本“曹粉”甚至认为曹操就是日本人,曹操尊号“魏武王”,“武”字就应该作“倭”来解。
剧组回答:我们自己老祖宗的东西,还是由我们自己完成!就这样,婉谢了日方的盛情。
王扶林说:别的人物可以立即选定,饰演曹操的演员必须由他亲自面谈。
当时,44岁的鲍国安正在拍《大唐名相》,也就没去争这个角色。谁想到有一天,他突然接到剧组副导演的电话,说是剧组已把他列为“曹操”的候选人之一。
因为他曾任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并在《山东版水浒》中饰演过宋江,所以王扶林到鲍国安家,和他谈谈对曹操的看法、戏的处理等问题。
这次交谈十分投机,他们谈了20分钟,曹操的角色就落到了鲍国安身上。
有人怕他岁数过大,驾驭不了曹操这位性格复杂的奸雄。
但后来大家发现,鲍国安几乎把灵魂都倾注在曹操里,多疑时的眼神、狡诈时的蹙眉、骄矜时的昂首、豪放时的吟唱……每一个动作都是准确传神。
鲍国安的曹操形象刻画得太入木三分了,以至于这个版本被誉为最经典的曹操,甚至有一句很精妙的评价“真正的曹操绝对没有比鲍国安更像自己!”。
王扶林在给鲍国安讲戏。
04
最初演孙权的演员,在片场嫌弃工资太低,要求导演给涨工资。
但当时的经费十分紧张,每个演员的工资都低于当时的平均水准,名气最大的唐国强一集的片酬也不过250元,于是拒接了这个请求。
那名演员就罢演了,把导演组彻底惹恼了,于是当场就把他给换掉,让执行导演吴晓东顶上。
吴晓东中戏导演系毕业,他到《三国演义》剧组说起来还真是靠关系进去的。当时王扶林与他是老熟人了,在王扶林曾经执导《红楼梦》时一边演了贾芸,一边帮助剧组负责一些幕后工作,最后还把剧中演“平儿”的沈琳给追到了手。
《红楼梦》里饰演贾芸的吴晓东。
那个演员不演之后,剧组就在之前选的20多位候选人中重新选择,结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这天,吴晓东与分级导演孙明光探讨拍摄方案时,孙光明觉得他很合适演孙权。
于是,孙光明就给王扶林打电话,说了自己推荐吴晓东饰演孙权,结果王扶林同意,让第二天早上就试妆,结果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
就这样,吴晓东被选为剧中孙权和孙坚的扮演者。
他也是唯一一位同时参演了中国两部古典名著的男演员。
周瑜的角色,原本是想让张光北演的。
张光北曾出演过《芙蓉镇》等电影,当时在圈里算比较有名的演员,扮上了周瑜的妆,却让大家觉得更像赵云。
导演们讨论了好几天,结果决定让他再扮上三国第一猛将的吕布试试。
定妆后,王扶林说:吕布,就是你了。
提到吕布,不能不说一下貂蝉。
陈红当时刚刚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听说貂蝉正在选择演员,于是抱着试一下的态度去面试,结果得到六位导演的一致认可,不得不说当时的陈红确实是仙气十足啊,一个字美。
周瑜这个角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王扶林头疼不已。
这时三国演义剧组的制片主任郝恒民,向王扶林推荐了一个人,洪宇宙。
其实洪宇宙这时,已经演青年袁绍了,但在进组之前,洪宇宙就一心向着周瑜来的,只不过王扶林觉得洪宇宙眉宇之间有股贵族之气,便给了他青年袁绍这一角色。
洪宇宙饰演的袁绍
王扶林觉得可以试试,于是洪宇宙按照王扶林的要求,请化妆师给他化了个周瑜的妆,一出化妆室,在场的人都鼓掌,觉得很符合周瑜的形象。
导演组也一致点头称赞。就这样,洪宇宙如愿以偿拿下了周瑜这个梦寐以求的角色,还一人分饰了两个角色。
洪宇宙饰演的周瑜
特别要说的是,洪宇宙是回族人,他不但不吃猪肉,就连煮过猪肉盛过猪油的锅、碗、碟子等都不可用。于是,拍戏时洪宇宙便不能吃大锅饭,只能吃即食面,里面加个鸡蛋。
选演员的工作,花了大约近10个月的时间,直到1991年5月底才结束。
和《红楼梦》一样,角色基本确定后,开始拍《三国演义》之前,剧组也举办了演员学习班。
王扶林找了六位专家为演员授课,内容包括三国的时代背景、汉代礼仪、汉代风俗、战争阵法、骑马打斗、古典名著的改编等。
学习班中,王扶林谈了导演总体构思,他提出电视剧的改编宗旨是:在大关节上,基本符合原著《三国演义》;根据电视剧的需要,进行一些必要的艺术加工;尊重原著“拥刘反曹”的思想倾向,突出“提倡仁政,反对暴政”的价值观;赞美三国英雄们的忠义精神。(王扶林谈《三国演义》)
对于这部《三国演义》,王扶林最大的感慨,是选择了合适的演员,凑齐了这些龙珠,他就像召唤出神龙,完成了艰巨的任务。
王扶林后来不胜感慨:非常感谢那个年代的艺术民主,对导演的尊重。
是啊,如果放在现在,一个角色谁来演,那就是掏钱的制片人或出品人说了算了!
珍贵的拍摄合影。
这部名著大剧,总投资1.7亿元人民币,近1亿元用于建造拍摄基地,7000万元则直接投入拍摄。
当时,镇江在蒋乔镇也搭了一个“吴宫”的部分,王扶林把剧组拉到那里拍了一场戏,是孙尚香跟孙权、刘备的戏。后来这个拍摄基地,做了“三国城”景区。
当年镇江三国城的门票。
为什么王扶林要放到镇江拍呢,一方面是镇江的剧装厂给了剧组很多帮助,央视作为一种报答回谢。
另一方面呢,镇江也是王扶林的家乡,既然到江苏这一带来拍戏,那他就想在故乡拍一点戏呢,而且这些也不牵强,因为东吴就有镇江这一带。
应该说,“吴宫”对宣传镇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是这个三国城没能经营下去,改为了第三人民医院,辜负了王扶林的一番苦心。
关云长五关斩将
曹操的乱世奸雄之路
落日余晖,秋风五丈原
1994年10月23日,千呼万唤的电视剧《三国演义》在央视一套首播,创造了46%的超高收视率,当年凡是有电视机的人家,都会在晚上八点前把台调好,各地新华书店的原著小说也全卖到了脱销。
94版《三国演义》的日版海报
94版《三国演义》在日本也受到狂热追捧。
为了引进《三国演义》,日本人开出了一万美元一集的价钱,并且再投入一万美元一集进行翻译,火热程度可见一斑。日本人也将94版电视剧《三国演义》称为中国最好的大河剧(历史剧)。
电视机前,三国英雄粉墨登场。
王扶林镜头下的三国人物,是那样鲜活的灵魂。那些金戈铁马的军事对峙、有声有色的政治斗争、外交斗争、内部斗争纷纷展现在观众面前,成为我们珍贵的回忆,留下了我们的理想和热血。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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