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伣天之妹”是指若天仙一样的美女吗?“伣”字本义是什么?

“伣天之妹”是指天仙一样的美女吗?“伣”字本义是什么?

“伣天之妹”出自《诗经·大雅·大明》,截取其一段原文如下: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天监在下,有命既集。

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

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

长子维行,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燮伐大商。

要正确解释“伣天之妹”,首先要从根本上搞清楚“伣”字的本义,而不是牵强附会地想当然。那么“伣”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说文》:“譬谕也。一曰间见。从人从见。《诗》曰:'俔天之妺’。”可见,《说文》的解释也是受“伣天之妹”的影响,以文推字,然而却误解了“伣天之妹”的意思,所以把“伣”字解释为“譬谕”。也就是说,《说文》认为“伣天之妹”的意思就是“若天之妹”,也就是譬若天仙一样(美丽)的少女,于是推“伣”意曰“譬谕”。但这样的解释,《说文》也觉没有什么确实的依据,有点想当然,于是又疑惑地补充说:“一曰间见”。其实,把“伣”解释为“间见”反而是正确的,只是《说文》理解不了《诗经·大雅·大明》这首诗歌的整体意思,以为把文王的“妻子”说成是间谍,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于是才苟且地杜撰出“伣”字“譬谕”的义项。

说了半天,那“伣”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说文·人部》桂馥义证:“船上候风羽谓之俔,能谍知风信也。”是的,“伣”字的本义就是古代船上用以测知风向的装置,上面插有感应风向的羽毛。由于“伣”用于观察风向,于是引申出坐探、间谍的意思。这样,“伣天之妹”的字面意思就是指窥测天意的少女。这里的“妹”就是指殷商帝乙的胞妹,商纣王(帝辛)的姑姑。帝乙把胞妹嫁于周文王,就等于是在周文王身边安置于一个坐探,来监视周文王的一举一动,以窥测风云变幻的天意。这样解释,好像把周文王本来隆重豪华的一段婚姻描写得很是不堪,大家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下面,我们就回过头来认真解读一下《诗经·大雅·大明》这首诗歌。

《诗经》这段文字一直以来被人曲解,皆以为是描写周文王的一次婚姻,以为“天作之合”就是赞美商周联姻的美满。既然是“不作之合”,那一切都是美好的,从而硬生生地把“伣天之妹”解释为“天仙一样美丽的妹妹”。专家学者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治学方式实不足取,“伣”本指古代船上用以测风向的装置,喻指间谍、探子,说明帝乙之妹就是帝乙在周文王身边安置的坐探,和美丽不美丽没有关系。殊不知,《诗经》这段文字并不是只描写周文王的一次婚姻,而是同时描述了周文王的两次婚姻。初次是与有莘国美女太姒的婚姻,再次是与帝乙之妹的婚姻。这两次婚姻的性质完全不同,初婚是完全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而再婚是完全彻底的政治婚姻。世人皆不知其详,或以为是描述与太姒的婚姻,或以为是描述与帝乙之妹的婚姻,于是牵强附会,生拉硬扯,至今没有正确的解释。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天监在下,有命既集”。这是对当时政治形势的概括,暗示天命已归周人,商王朝的命运将尽。这段诗的意思就是殷商之德再也回不到商汤、盘庚时的旧日风光,而顺天应人之德已转授于西伯方国。上天有监于下,认为天命已集于周族。

“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矣”。这一句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们,文王的初婚,堪称“天作之合”,但这“天作之合”是文王与有莘国(小国)太姒的结合,而不是文王与帝乙之妹的婚姻。“在洽之阳,在渭之涘”很明确地指出,文王的结发之妻就是渭水边上,洽阳之地的有莘国美女太姒。弄清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正是在这一点上,传统解释一直以来都曲解了。文王的结发之妻为洽阳人,即今天的陕西合阳县,位于渭南(古属莘国),因洽(亦称合)水得名。洽阳县城东20公里的黄河岸址,是中国黄河流域最大湖泊型湿地风景名胜区——洽川,这里自古出美女。《诗经·关雎》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描写发生在这里的文王与太姒的爱情故事的。“天作之合”无疑是赞美文王与太姒的。“文王初载”指的就是文王初婚。既言“初载”,说明还有“再载”,即二婚。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这一段直白地道出了文王与帝乙之妹婚姻的本质属性。“嘉”是西周五礼之一,嘉礼是关于婚冠喜庆方面的礼仪,这里指婚礼。“文王嘉止”就是直接告诉人们,文王已经结过婚了,太姒就是其结发妻子,暗指“帝乙归妹”,是把妹妹嫁于文王做侧室或妾,而非正室。“大邦”指商王朝,周人把商王朝称作“大邦”或“大国”,而自称“小邦周”。“伣”有间谍、暗探的意思。“大邦有子,伣天之妹”这一句毫不客气地指出,“帝乙归妹”的意图,就是以妹监周,安插坐探,所以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政治婚姻。

“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这一段描写周文王迎娶帝乙之妹的场面。既然是政治婚姻,就要把政治文章做足,所以周文王大讲排场,集舟成桥,亲自迎接,好象再怎么奢华都不足以显示其对这场婚姻的重视程度,而就婚姻本身的吉凶之祥,文王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祥”兼言吉凶之兆,而非独指吉兆,犹臭(xiù)兼言香臭(chòu)。有传统解释认为,这一段描写“文王亲迎太姒来归之情”,这是张冠李戴,是极错误的,文王与太姒追求的是真正的爱情,决不会大讲排场。况首句已讲清为“大邦有子,伣天之妹”。莘国是个小微之国,无论如何称不上“大邦”。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这一句指出文王受命于天,注定是商王朝的克星,不会因为“帝乙归妹”的和亲政策而改变“代商而王天下”的宏图大愿。文王治岐之时,就掌控的地域而言,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二”,其势力足以威胁到殷商王朝,而辛乙忌惮周人却又无能为力,于是才用归妹和亲的办法来缓和与周人的关系,以赢得从长计议的时间。事实证明,帝辛成功了,之后到帝辛(商纣王)时,商王朝的实力也大为增加,否则纣王也不会轻易地把文王囚于羑里达七年之久。至于最终纣王败亡,那是后话,而且更有原因。

“于周于京,缵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这一句是说在周都缟京,只有有莘女太姒才是正妻嫡传,可惜太姒长子伯邑考早亡,而次子武王姬发则生而结实,成为周之传人。

“保右命尔,燮[xiè]伐大商”,是说太姒生武王,是上天保佑周人及文王基业,让武王继承文王未竟的天命,完成伐商大业。

帝乙不惜以贵下贱,把胞妹归为文王之妾,这是我国古代和亲政策之滥觞,其原因除忌惮周人的势力外,更主要的是商周之间当时有一段怨仇未了,关系紧张。商周本睦,周族首领季历替商王朝征伐夷族,立有大功,而商王文丁忌惮季历功高盖主,于是先嘉其功而后囚杀之。商王文丁杀了周族首领季历以后,商周关系恶化。季历之子姬昌继位,是为周文王。文王积极蓄积兵力,准备为父报仇。文丁死后,帝乙即位。帝乙为了缓和与周族的紧张关系,决定将胞妹下嫁于文王,希望商周两大国彼此不计前嫌,亲善相处,沟通关系,实质是无奈之举和权宜之计,为赢得喘息时间,加强统治。

明白了帝乙归妹的时代背景和周文王的婚姻状况,我们就不会混淆周文王和有莘国太姒以及帝乙之妹的两次婚姻了,就不会把“天作之合”和“伣天之妹”混为一谈,也就不会错解讹传“伣”字的意思了。《诗经》、《易经》、《道德经》等经典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根脉,一旦错解,讹误丛生,遗害万年,这一点连《说文》都不能幸免,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宁可存疑,不可妄下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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