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瑞华：【父爱无声】（散文）
父爱无声
文/王瑞华
前几天看见朋友写给她女儿的诗，读得我心湿漉漉的，就和朋友聊了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我的父亲，其实我更喜欢用“爸爸”这个词。说起了爸爸曾经放在柜子深处的厚厚的几本摘抄《毛主席语录》的笔记本，说起锁在抽屉里的笛子和口琴，说起爸爸念书不多但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说起我和姐姐少不更事把那些东西偷偷都给整没了……朋友说你写写吧！
该从何写起呢？脑子里好像装满了我眼里的爸爸从青年至暮年的时光片段，但又似乎都在岁月流转里模糊了画面，让我无处入笔！我曾把爸爸从年轻到现在的照片挑了一些出来，想做成记录爸爸一生时光的相册，照片是整理出来了，只是一直没做成，那些照片就静静地被我夹在笔记本里，偶尔我会拿出来看看，最早的一张是二寸的黑白照，爸爸大概二十几岁的模样，很年轻，挺直的站姿，目视远方……
我的爸爸老家是甘肃省甘谷县，他出生的那个年代到处闹饥荒，人人饥肠辘辘无可奈何。我的未曾见过面的爷爷奶奶在病困饥荒中过世后，爸爸的大哥大姐们都各自逃荒去了，无奈之下爸爸就投奔了一个先几年来陕西凤县落脚的本家叔叔。一路辛酸自不是我这个只听过那个悲苦年景的人能用文字诉说清楚的。我的那个本家爷爷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带着我年轻的爸爸走街串巷做木活，认识的人也就多了，后来经人介绍娶了我年轻时清秀能干的妈妈，从此成了凤县人！爸爸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几乎没有说起过他苦难深重的往事。这些碎片式的信息都是妈妈偶尔说起的。
我能记事的时候，爸爸妈妈刚被分家出来，说实在的家里真的很穷，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两个大木头箱子，那是家里能数得上的大家具了。记忆里都是爸爸干活的身影，夏天割麦子，麦地到家里的路不能拉架子车，只能靠人往回背，爸爸还是习惯用他老家用的担子往回挑，麦秸捆四五个就像小山一样，爸爸一趟趟地挑着两座小山样的麦子往回走，几亩地的麦子，爸爸一趟趟左肩换右肩，右肩换左肩。冬天农闲了，爸爸又上山割竹子挣钱，日日天不亮就背着干粮上山了，每次天近黑了才拖着一大捆竹子走几十里的崎岖山路回来，我常常想爸爸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它们拖回家呀！
记得最清楚的事是在我上小学时吧，家里在爸妈辛劳地操持下日子渐渐宽裕一点，就请了一个木匠来做家具，知道爸爸自己也是木匠，就允许用他干活的家当自己做几个小凳子。爸爸上山干活回来吃完饭顾不得歇气，准备用人家的电刨子刨几个板块做凳子面，结果手一滑小指碰到了电刨子上，当时血不停地淌，吓得我和姐姐只知道哭，那个年代离得最近的也是乡卫生所，没有车可叫，路上没有路灯可照亮，在家妈妈用土办法简单地止血包扎了后，黑黑的夜里，自行车上绑着手电，爸爸忍着疼痛用一只手撑着自行车，一路颠簸去很远的卫生所。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虽然担心爸爸，但还是敌不过瞌睡来袭睡着了，不知道爸爸回来已是几点，第二天只见爸爸手指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最后拆了纱布我才知道半截小指没了。那时是大冬天，妈妈特意缝了一个大棉手套怕爸爸冻着伤指。就这样没过几天爸爸就闲不住了，那时剥玉米全靠手，干不了活爸爸就整天剥玉米，嫌大手套碍事就不戴，后来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小指就疼，常见爸爸用嘴给小指哈气！
很少能见到爸爸真正歇下来的时候，偶尔下大雨天，一个沟里住的姨呀婶呀的来找我爸爸给鞋垫上枕头上画花样，爸爸还画了一本专门绣鞋垫的花样，各种花很漂亮。可惜也在我和姐姐翻看，拓印，偷偷扯一页扯一页下都没了踪影。抽屉里面的笛子也被我和姐姐时不时拿出来装模作样地吹，吹不响就拿上玩也磕磕碰碰地给糟蹋了。小时候我一直都很好奇，爸爸跟谁学来的这些。只是不敢问也不懂得怎么问，我说过爸爸是个话少的人，对我和姐姐言语上的关爱很少说，也很少有笑容，让我总觉得亲昵不起来，这样反而使我们更怕他一些，他从没打过骂过我们，稍微重点语气都能让我们眼泪汪汪。
记忆里，爸爸一直很沉默，脸上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直到姐姐在几年前突发疾病而突然抽搐昏迷，爸爸在叫不醒姐姐时急得泣不成声，在姐姐病情减轻住院恢复时，爸爸每每回答邻里邻居的关心问候时，眼眶都是红红的。在姐姐出院回家后，跟去姐姐家呆了好多天。那是我见过爸爸唯一的一次流泪。让我看见了爸爸埋在心里深深的爱！虽无言但深沉！
爸爸就跟天底下众多的农民一样，珍惜粮食，见不得有丁点的糟蹋，一辈子勤勤恳恳不辞辛苦，到老满脸的刀刻般的皱纹，双手粗糙布满老茧让我不忍抚摸，眼睛浑浊了，耳力也下降了。唯一不同的是如今七十岁的爸爸不管走路还是站在那里身姿依然挺直。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了，我和姐姐也成家有了自己的娃娃。爸妈自不必在种地种果树忙里忙外得辛苦了，可他们还是闲不下来，爸爸每次想他的宝贝儿孙子，来县城我的家里都呆不了几天，说一天呆着屋子里闲的发慌，我让他没事去街上找老头下下棋或打打小麻将，爸爸说县城的马路他走不了几步腿就酸痛酸痛的，在地里干活走来走去一天腿都没事。我的爸爸一辈子在黄土地里忙活，日日月月，年年复年年，他的身体他的性格都融进了土地里，不卑不微，不声不响，实在厚重。
其实记忆里最清晰的与爸爸相处的日子，几乎都在少年时代以前，时光真的经不起过。日渐长大，慢慢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后来，上班，结婚，有了孩子，能陪在爸爸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家里房前屋后我在家时种的花花草草，哪个花起花苞了，哪朵花开了，又败了；地里的桃树结小果果了；院边的杏树上的杏熟了，我们再不回去就全落地上了。爸爸偶尔会在电话里念叨给我听，后来有手机就拍下照片等我回去看，再后来学会用智能手机了，就微信图片给我，实在等我们还没回去，就大包小包地给我送过来。妈妈爱说道，说爸爸为了给我们留住树上的桃子不被鸟啄，给桃子上套上袋子，用长草把有桃子的树枝围起来。为了守住树上的杏，没事就在树下转悠。每年苹果树上最大最好的苹果爸爸舍不得卖掉，必定要挑出来留给我们……爸爸干了很多被妈妈嫌弃的事。虽然见面爸爸话依然不多，但手上拿的桃子，吃在嘴里的大黄杏，个大色亮的苹果都是爸爸深沉的爱呢。
爸爸来凤县近五十年了，几乎听不出甘肃口音来，唯一没改变的习惯就是闲时或农活忙时得空熬一杯浓茶，吃几口厚厚的锅盔馍馍，爸爸说能解乏能顶饱！小电炉烧得茶罐里的茶噗噗作响，水雾和着茶香弥漫在爸爸专注的目光里。这或许更多的是爸爸对老家的土山，老家所剩不多的亲人的念想和往事的一点回忆吧！
日子一日跟着一日。我的爸爸用无言的爱一路守护着我和姐姐长大，又用更浓烈的爱疼爱着我们的孩子。有爸爸在，我依然觉得我还是个可以撒娇的女孩子，有时想逃避慌乱的生活时，有个可以安心偷懒混吃混喝而心无愧疚的地方。有爸爸在，我依然是个幸福的孩子！
作者简介：
王瑞华，笔名青荷！日子平淡，岁月悠远！偶尔的心事百转钟情于用文字诉诸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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