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民】冯秀花谈男友
冯秀花今年二十八岁了,一米七三的个头,苗条匀称的身架,紧凑白皙的肌肤,轻快潇洒的步履,新潮得体的衣饰,明快有致的谈吐。娥蛋脸,柳叶眉,樱桃口,含情目。齐胸的双辫在秀气的背部荡来荡去。礼貌的问候给人们的心头送来阵阵春风。她家经济条件不错,父亲经营着一个烟酒商店,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她自己大学毕业后,在一个企业干财务,工作称心,收入可观。美中不足的是,一直到现在还没谈下男朋友,仍然是“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并不是秀花颜值不高,像无花果一样引不来蜜蜂。她走在大街上,那高贵的气质,翩翩的风度,经常使小伙子们频频回首,垂涎欲滴。追求过她的人累计可以编成一个排了。但稍加了解以后,具都浅尝辄止,望而却步了。使追求者偃旗息鼓的原因不在秀花本人,而在秀花家庭。
秀花家里一共四口人,父亲,母亲,妹妹还有她自己。父母亲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时是大学同班同学,知根知底,心心相印,女貌郎才,琴瑟和鸣。母亲前多年在一个车间当主管。秀花的到来,给年轻的父母增添了无穷乐趣,像捧着一颗无价之宝一样爱不释手。吃的是精细食品,穿的是时兴衣裙,时常把她打扮得好像一朵鲜花一样。当秀花长到十岁的时候,父母觉得小日子幸福美满,其乐融融,总想要个带巴的。经过不懈地努力,母亲的肚皮一天天鼓了起来。他们殷切希望儿子聪明漂亮,连名字提前两个月都给起好了。
母亲却事与愿违地又生下了一个女孩。一家人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欣然接受了。毕竟两个女孩也不算多,秀花终于有了个伴,就不是十亩地里一棵苗了。人常说“绳绳总是从细处断”,多一个孩子就多了一份保险,多了份依靠。或男或女,都是天大的喜事。郑重其事地拾掇十天,大张旗鼓地庆祝满月。父亲翻了几天字典,给妹妹起了个秀芳的大名。当一家人还沉浸在添人增口的喜悦里的时候,母亲初次感到秀芳有些异常:眼睛总是盯着一个地方,从来都不东瞅西看,也不知道闻声搜寻。母亲告诉了父亲,父亲回答说孩子还小,不要疑神疑鬼。
秀芳三个月大的时候,有天母亲抱着她和一般一朋拉家常。有位阿姨的孩子比秀芳小五天,大人引逗她,她就手舞足蹈,笑容满面,甚至还发出嗷嗷的应答。秀芳却像泥塑木雕的一样,对阿姨们稀罕地引逗没有丝毫反应。母亲又发现,秀芳基本上不哭,母亲觉得需要给她喂奶的时候便去喂奶,需要给她换尿不湿的时候便去换尿不湿。如果不动她,她一直昏睡,绝对不会发出饿了或者尿湿了的任何信号。
父亲这才重视了起来,和母亲一道抱上秀芳去县医院,地区医院。诊断结果为婴幼儿脑发育不全。医生说没有治愈的希望,会拖累他们一辈子。劝他们放弃治疗,把秀芳捐献给医院。
父母亲哪里能接受这样的诊断结果,他们不信这个邪,认为现在已经进入了信息时代,医学这么发达,不信就治不好秀芳的病。他们赴上海,奔北京,求名医,问良药,奔波在看病的道路上,花完了多年积蓄,但几乎没有效果。母亲万般无奈,辞去了满意的工作,一天到晚地悉心照顾着秀芳。按时按节地喂她吃、喂她喝、打折屎尿,用残疾车推上她到外面放风。
秀芳除了脑子不发育以外,身体其他器官功能正常。能吃能喝,能㞎能尿,一拉一大堆,一尿一河滩。母亲不厌其烦地伺候着她,戴着口罩给她挖屎挖尿,再恶心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发育的一点也不慢,随着年龄的增长骨架慢慢地大了起来。白白胖胖的,和其他女孩一样照来例假。只是和植物人差不多,在别人的帮助下勉强能动动手足,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的眼皮连眨都不眨。
有段时间父母听说某中医医院的针灸可能对这种病有一定的效果,便紧紧地抓住这一线希望毫不松手,不顾一切地送秀芳进了这家医院。在医院附近租房暂住,每天父亲把秀芳背进背出,背上背下。秀芳健硕的身体压在父亲那瘦弱的脊梁上,父亲走得战战巍巍,摇摇晃晃。母亲在后面扶着秀芳的双腿。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钱没少花,病未好转,希望象肥皂泡又一次破灭了。
秀芳已经十八岁了,苍白的面容,乌黑的秀发,呆滞的双眼,整洁的衣着。她体重超过百斤,身小力薄的母亲根本翻挪不动,换尿不湿时非得父亲帮忙不可。虽然秀芳已经成了大姑娘,发育成熟,不得不把裸体暴露在外面,年过不惑的父亲,也顾不了许多了。母亲因事外出,便送给爷爷奶奶经管一会儿。两位老人只能一个抱头,一个抱脚,鼓了吃奶的劲,才能把秀芳挪动一下。
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觉得父母亲恓惶。做的是无用功,白白付出,没有任何收获。认为秀芳早点走了,也就不受难过了,对于父母和家人也是一种解脱。秀芳的姑姑生气地说:“我哥和我嫂子不知作了几辈子的孽了,逢下秀芳这讨债的。苦日子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头?他两个的心太软善了,总以为那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生怕把秀芳饥着了,渴着了,不让女儿受一丁点儿吃亏。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病了不给她看,顺其自然,她也活不到今天。不知道哥哥嫂嫂是怎样想的,为了老二秀芳,说不定就误了老大秀花的终身。”
秀花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层呢,家里有一个植物人一样的妹妹,一辈子都需要人照顾。父母健在时父母照顾她,将来父母年纪大了,不在人世了,照顾妹妹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自己头上。哪位小伙吃了瓜怂药了,愿意跳这样的火坑,上这样的门。
为这件事,秀花苦恼过,忧虑过,没少伤心,没少落泪。但她感恩父母,热爱父母,不愿离开这个家,一嫁了之,把妹妹丢给苦命的双亲。她要把千斤重担勇敢地挑起来,接过照顾妹妹的重任,减轻父母的负担,让他们度一个幸福的晚年。至于婚姻大事,只能采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态度。不管穷富,只要愿意上自己的门,愿意和自己一道孝敬父母,照顾妹妹,并且本人的素质较好,那就和他携起手来,走进婚姻的殿堂。如果没有这样的机遇,那就随遇而安,一辈子这样活下去吧。
作者简介:王华民,1948年2月生于华阴,1959年迁入临渭区(原渭南县)蔺店镇。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平台上发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