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帖（组诗）


我相信有这么一天
三月的某个早晨
阳光舒展开柔媚的发丝
把大地撩拨的激情四溢

放松身心，一个人
在白马河边席地而歌
蝴蝶、蜜蜂来了，鱼聚集到一起
这些生命的知音
能听懂黄皮肤的汉语

美好的事物是永恒的
乡音年年不改，植物生生不息
可以和每一片叶子对话
心与心之间藏着善良的动机

我相信有这么一天
会在不久的时刻来临

那时，到处静悄悄
白马河向更远的地方流去


那一夜
　
 那一夜，一个古典的女子
 坐在闺房里做女红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更不和陌生人说话

星星躲进云层
青罗小扇扑流萤
三寸金莲牵引出摇曳风姿

一个女子，明代或清代
在青花油灯的光芒中
打发着精致而寂寞的光阴

通常，爱情笑不露齿
矜持的姿态，使花期
在绣出的荷包上年年不老

只有自己知道，相思
使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秋天渐渐近了，那一夜
敏感的心，听到窗外雨打芭蕉
一声声都是清瘦的宋词
    


其 实
这两个字，悄悄驶进
心灵的轨迹。以茶代酒吧
你看到听到的人，已洗尽尘嚣的沙砾
 
世界很大，人类渺小
我们都是上天的恩赐
一棵草也应该享受尊严
一个人，要好好活着
一生，就是无数次相融的呼吸
 
 寂寥的时刻
看花瓣在绽放中诉说向往
清凉如水的沉默里
一任遐思拍打着翅膀
 
其实，我的理想不高
再大的世界，也有容身的空间
再渺小的生命，也有钟情的几件事
相亲的几个人，和
从思念中提炼的几克黄金


相思帖
　神魂颠倒的时刻
　多是相思的时刻
　相思是一把刀，刀背伤人
　那种疼，一点一滴地
　淹没红尘，以及
　红尘之上的灵魂
 
　澎湃的心绪中，相思
　这条无岸之河，日夜喧嚣
　河中无帆，遥远只是
　虚无的距离，不息的声音
　冲击成废墟上的花朵
 
　那种感受很突然
　梦中的美妙相遇
　有着令人战栗的眩晕
　比如杜丽娘与柳梦梅
　相思可以成疾成灾
　牡丹亭上云雨后
　恹恹思睡形容瘦
　梦境演绎前生的故事
　人鬼可续不了之情
　一场惊心动魄后的美满结局
　一曲磐石也心跳的歌声
 
　两个人，最凄美的时刻
　就是相思的时刻
　不说话，胜过了千言万语
　不相见，有了无数次相拥
杂花扑面
 
那一年，散步时
突然一阵风起
杂花扑面
算算，该是谷雨了吧
花开的正盛
腿脚很轻，要和
踏春的人来个飞吻
 
我惊讶极了
询问芳名，却得不到
回答。只嗅到
同一种体香
从花瓣里湿湿润润地
扑来
 
那一年，才决定
再不能一个人走了
       真像古代才子（评论）
            ——北城诗歌印象
                魏维伟
      我一直这样想，如果北城个子再高一些，身材再修长一些，然后随便到哪个剧组借套“白缎轻衫”，再“摇一把折扇，迈着方步”，也不一定要在“乌衣巷口或二十四桥”的扬州，哪怕在春天偶尔会闹浮尘的冀南小城隆尧的街上走一走，也绝对像一个古代才子！
      开个玩笑。还是说说他的诗吧。他的诗集《片段的思想史》，早在去年就摆在了亦诗的案头，我也顺手牵羊“偷”了一本。断断续续读完，说也奇怪，虽然他的诗集中有“月光谣”“相思贴”“乡土歌”“蓝雨伞”和“五味豆”等五辑，不乏写景状物或思乡怀人的佳作，也不乏思考人生的哲理小诗，甚至还有故事新编式的写潘金莲写杜甫等的诙谐之作，但只有“相思贴”那一辑中才子佳人式的古典风味浓郁的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许多人追求时尚，拼命往前“冲”，写些让人读也读不懂的先锋诗的时候，北城却往后“退”，一退就退回古代，退回文房四宝装点的古色古香的书房，退回红袖添香吟诗作画的美好时光——
     才子，当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在《蜻蜓》，北城笔下的蜻蜓已经完全拟人化，写的是蜻蜓，但更多的是才子——“飞上摆有文房四宝的雕花檀木桌/落在弹性十足的笔尖/看几眼设色山水中的圆月楼阁/转身时触动床头的灯盏/惊起一个低眉垂手的女子”，这样一个“穿着白缎轻衫的男人/摇一把折扇，迈着方步”，“遇到水面就点几下/遇到美人则躬身行礼/不问芳龄，执手相看”，最后，北城干脆脱口而出，“这不是来自明朝的才子吗/姓唐字伯虎，住在桃花庵/款款地飞翔和吟咏/使桃花一夜之间，开遍江南”。我惊羡于他丰富的联想和诗意的描述，这首诗也许不是他写得最好的，但却让我过目难忘，从此，竟“铁定”了我对他诗歌与古代才子有关的看法。
     才子，当然是知识渊博、吟诗作画的。在《前世》，北城曾这样写，“我喜欢坐在青砖汉瓦的房间/一册册翻阅线装的典籍/一次次把油灯拨亮//友人们总在雨天造访/在曲径修竹的后院小亭/写诗作画，朗声笑谈/沉醉于湖笔皴染的墨香”。
     才子，自然是多情的，“才子佳人”嘛。有了才子，自然少不了佳人。在《那一夜》，北城塑造了一个莲步轻移、十分寂寞的古典女子，“青罗小扇扑流萤/三寸金莲牵引出摇曳风姿/一个女子，明代或清代/在青花油灯的光芒中/打发着精致而寂寞的光阴”。在《红颜》，他又塑造了一个美如桃花、红袖添香的古典女子，“喜欢以柳枝为笔，大地为纸/画工笔的仕女/喜欢对倾心的男人叫相公/一个没有官运的人/差一级就赶上皇帝//桃花在夜晚变成红袖/在书生的身旁添香”。
     才子，就是才子，他未必就是诗人本身，所以，我说了半天的古代才子，不是北城——北城是不折不扣的现代人。不过，能写出这样古典韵味十足的诗歌的人，内心深处一定有一个没被世俗污染的怀旧的世界，在那里，他就是“餐露饮霞，诗词就酒”（《不老峰笔记》）的才子，衣袂飘飘，风度翩翩……
作家档案
 北城，本名郭英杰，1977年出生，河北隆尧人，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可见：《诗刊》、《星星》、《绿风》、《诗选刊》、《新京报》等报刊。其诗洋溢着清澈的思想和浓郁的古典情怀，曾获2012年首届河北省十佳县域诗人提名奖。近年专注地方文史的研究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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