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非洲小国,我想念我的父亲和家乡
异域风情很美,初来游历,满是新鲜好奇,不知疲倦地东奔西跑,生怕错过一处街景、漏看一朵野花。在西非塞内加尔,离家万里之遥,以一个旅居过客的模样,沿着长长的海岸线走走停停......
时光如梭,日子总归是要沉寂在烟火里。风景或壮美或秀丽,久了也就习惯了。倒是身旁来往穿梭的人,带着他们的尘世生活,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故事。
法拉是第二个老婆,她有三个孩子,丈夫是一个集团公司的高层,随着丈夫住在为数不多的高层公寓里。每天清晨,丈夫离家上班后,法拉便带着三个孩子,到楼顶天台开始她慢悠悠的一天。
法拉接上一大盆自来水,把最顽皮的二儿子扒个精光,全须全尾地搓洗一遍。小儿子看到我手上的糖,想用手拿,又看看自己的小黑手,似乎弄不清肤色的样子。大女儿远远站着,羞涩又好奇地打量我,二儿子常贴紧我坐,看我玩手机游戏,眼睛都舍不得眨巴一下。
法拉常常问我要钱,开头总说“money、money”,熟悉后就不再说了,对着我用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不停地搓动,戏谑中带着审视。
法拉从我手里接过钱后,通常会虔诚地感谢真主安拉,远比感谢我要来得真心,些许不爽之下,就没再给她钱了。她也不怒,总是笑嘻嘻地,还是在要,要万金油、面膜、衣物之类的东西,只要她看上,就要。
最后,法拉把头上假发洗净晾好,已经是中午11点多,母子四人铺上席子,在天台的荫凉处围坐,悠闲地喝着黑咖啡,将几根法棍一点点掰下来嚼,这是他们一天两顿中的第一顿。
住处对面的一幢小楼,白人大叔喜欢在清晨时分,坐在顶楼露台上小憩,他有一个重量级的黑大婶保姆,黑大婶在楼下赤着脚,嘴里叼着长夹子,准备晾晒洗净的衣物。晾在栏杆上的衣服,黑大婶用她健壮的臂膀用力拧着,上臂肌肉鼓起,在阳光下泛着黑珍珠般的光泽。
黑大婶曾与楼下大婶开过骂战,因为水滴的缘故。拧干衣物后,黑大婶担心地探头往下看,衣物拧得很干,楼下大婶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黑大婶放心地转身进去。
楼下当街的铺面都开门了,货物摆在门前招揽顾客。那些露宿街头的人,也从黑夜的小巷里醒来,他们的生活,不过就是一席一布一双鞋。即使老去,即使有孩子,也从不焦虑,也不打拼。如果三餐不继,那就一餐;如果无家可归,那就躺在天地之间,豁达到潇洒。
街道上穿梭着头顶大桶大盆的小贩,货物品种之全,简直可以称为流动的百货商场。他们把本是一瓶、一盒、一包的东西拆散零卖。矿泉水、花生、烟……买不起整包装东西的,花些零钱,就能从小贩头顶的大桶里得到满足,啜一小口冰冻矿泉水,吃几粒炒花生,吸上一根万宝路。
道旁有很多用塑胶布搭成的小屋,小屋逼仄,也挡住阳光的热烈,里面摆满了杯、桶、盆、碗,坐在长条凳上的人吃吃喝喝,想来是个小食店。
傍晚时分,公交站里满是要出城的人,他们大多早上进城来谋生,晚上再出城回家。公交车如同中巴般大小,满满当当地人挤人,猛一看,会以为人在车后挂着。不死心的就继续挤,背后的娃娃也顾不上,没挤上的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瞅准空隙再飞步跃上。
宰牲节前,群羊在路边的羊市待价而沽,咩咩叫着,偶尔踱到路中间,过往的车辆也不摁喇叭,耐心地等着它们让道。
摊前挂着白条肉的,是出售宰杀好的净羊肉,肉摊边上的烧烤架,铺满了肥瘦相间的羊肉串,炭火上滋滋地炸着油花,渗出阵阵烤羊肉的香味。不止是人会闻香而来,连那些吃肉的鸟都知道这儿,每天在上空不停盘旋,嘶叫着,等弃肉丢到一边,便一头猛扎下来,迅速叼走,躲在哪棵树上大快朵颐。
农产品很丰富,果蔬、海产品、畜禽肉蛋供应充足,只是猪肉比较难买,毕竟是穆斯林国家。
正规菜场里的东西很全,售价按公斤算,价格比路边摊卖的要贵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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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小摊常常是一堆几个地卖,比如胡萝卜3个给几块钱这样。如果要买5个胡萝卜,就拿4个或6个好了,因为多数人不会看数算账,让小贩们称重算钱,那是在刁难他们。
象牙市场是游客买手信的地方,这是当地的工艺品市场。象牙制作工坊设在店铺后面,场地和工具都很简陋,整支象牙在这儿钢锯、刀切、砂纸磨,做出各种摆件、饰品。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大象遭到盗猎,光影之下温润如玉的象牙制品被各国游客瞒天过海,带到世界各地。
这个笑得腼腆的黑大哥,正用砂纸打磨着黑木做的蝎子。黑木,除了外层的树皮是黄色之外,树干中间全是黑的。黑木生长缓慢,密度高硬度大,不腐不蠹不蚀,一小截就很重,放入水里直接沉底。由于稀少,也很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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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具店老板看我们来,举起整张蟒蛇皮,约有2米多长。忍不住用手抚摸,蟒蛇生皮未经糅制,触及皮上鳞片,软软地扎手,像抚摸着小鱼的细鳞片。
店里摆着鳄鱼皮、蛇皮、羊皮等手工缝制的包,区别于人类皮肤的光滑质感,鳄鱼皮的纹路深又粗糙,与生俱来的皮肤突起野性粗犷,血腥感扑面而来。
各式的画和民族服饰,色彩运用相当丰富,或用古朴抽象的几何图案穿插,或是对生活场景的趣稚描绘,配色和图案夸张却不突兀,感觉和谐继而生出舒适。
画砂画的大叔头发全白了,他心中美丽的世界,便是这片土地上的生活,女人都是丰乳肥臀,猴面包树总在朝阳中拉长变宽,图腾带着能行走在平行世界中的巫术感。信仰与爱在手中一点一滴流出,落到笔尖凝结成一幅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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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暖、沙滩洁白,各国游客纷至沓来。有那么两次乘船的经历,令我难以忘却。
在候船大厅等轮渡去离岛,一群当地妇女过来围着我,用英语问从哪儿来?我愣了一下,从来只被人问怎么称呼,或许她们想弄清我到底是日本人、韩国人还是中国人吧。于是动了点小心思,没回答说中国,说我从深圳来。这些妇女狡黠地看着我,重复地说着深圳,看我点头称是,就不再说话。
下了轮渡,欣赏着离岛风光,走近一条纪念品街,几个妇女向我跑来,笑着挥手招呼我:“深圳过来、深圳过来。”不由地“噗”声笑了出来,就很自然,随着她们到店里买了些画和串饰,虽然后来都扔了,每每回想起来,却很开心。
还有次,坐木船去另一个离岛,船很小,一排只容两个人,船上的人全部穿上救生衣,以防风浪大的时候小船侧翻,船上有白人有黑人,只有我和朋友两个黄皮肤。
前头一个黑孩子回过身来,朝我们吐着口水,整船的人随之嘻笑议论。我俩对视了一眼,用力握着彼此的手,压抑着生出恶气的胸膛。此后,对那些黑皮肤的孩子,还有孩子们的天真,我俩都长出了戒心。
无论男女老幼,见到外国人就伸手要,是这儿的天经地义。正在等红绿灯,两个女童过来敲车窗,比划着要钱。面对这么直白的要法,隔着玻璃,我们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两个女童看见我们的囧样,笑得更得意。手里捏着我们给的零钱,对着我举起的镜头,眼神大胆地探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似乎要钱的是我们。
穷孩子旧衣拖鞋,成群游荡,看见外国人举起镜头,就笑容满面地涌来,大方地摆着姿势,最终是想从你手里要到钱,也有没给钱就当场恼怒的。有钱人家的娃,由家长带着,看见啥色的外国人都不起波澜。对着他们,可别随便举起相机,这些孩子会生气,身旁的家长会过来教训你。
女人们爱美,可黑人的头发都是一撮撮地长。她们要么用布把头包严实了,要么花钱去编一头假发。但凡是稍长的、能做出发型的,直发、脏辫、发髻、丸子头等等,都是假发编出来的。近看是头皮被紧紧绷住,满满一头的发,打理起来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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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上的饰品是不可缺少的,材质、样式、价格都不是饰品漂亮的重点,只要饰品够亮够闪,就是好看的。所有见过的女性,包括女童,就没有不戴饰品的。中年以上的大妈都非常壮,从头到脚一块布包完,走起路来像满满的水桶在晃荡。
年轻人崇尚西方文化,对潮流趋势更是敏感有加,电子产品、双肩包、吊带裙紧身裤,都是年轻人的心头好。
社会贫富差距甚大,光从衣着就能看出:富人新衣挺括,穷人穿着国外过来的二手衣服,乌渍斑斑,破损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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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在圣诞节这天,全家人都会穿上西式的新衣,孩子们兴奋地围在圣诞树下,在一闪一闪的彩灯下拆着礼物,亲朋好友们围坐在一起,拿起碟子刀叉,享受自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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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街头,人来车往。一条穿城而过的河边,从当初的摆卖几张小凳子,到如今成行成市的家具一条街。越来越多的车挤在街道上,橫七竖八地将就着放。路上的警察威武帅气,制服装备很有国际范。
路旁一个大爷在给雇主擦车,双眼半眯,努力着要看清车身上的灰尘,动作缓慢而僵硬。一天五次礼拜的穆斯林信徒,一如既往地虔诚,当宣礼声从高音喇叭中响起,信徒们认真地小净,即使这儿常缺水。
在这个国家的首都,达喀尔市,中国的印记渐渐加强,农业、商业、基建、文化......只要走出门,就都能看见。
当古老的方块字像画一样出现,当汉服和太极如电影般走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民族调性,随着时代的发展而相互交汇。不管这些生活方式你是否看得惯,不管外界有多少不同的发声,改变他人都是很难的。开放包容,顺其自然,或许,这正是游历世界的态度。
中国援建达喀尔的国家大剧院,在工程建好后,留下了中国技术人员进行运营维护。夜幕降临,海风徐来,大剧院有盛大的演出,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仿佛已回到家乡,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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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这些年,从陌生到熟悉,由新鲜到习惯,生活不是旅游,工作、生活、人际交往,都让我生出了不同于往日的想法。
隔着沧海大山,依旧想念家乡的井水,还是为远离那个对我说“对不起,你四个月大的时候,我把你的头摔到了地上”的爸爸内疚。异国的生活并没有同化我,相反地,我和身边的朋友们,在用中国式的生活,在他乡成为别人的故事。
我想,故事的结尾应该是,我亲口对爸爸说“对不起,8岁那年,是我偷了你钱包里的100块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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