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五十六、皇上圣明，臣罪当诛
坐着火箭上升
征和三年，在汉武帝的运作下，太子刘据被活活逼死。参与逼迫太子的帮凶都加官进爵，汉武帝又杀了丞相刘屈氂，逼反了贰师将军李广利。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但是沸腾的民怨一刻也没停息过。皇上杀儿子就杀儿子，非得裹挟着老百姓互相诬告对方搞巫蛊。死的都是善良的人，活下来的都是没底线的。北方的匈奴看着都新鲜，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大汉朝内部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口减员，多好的事。你指望匈奴杀人，他们劫掠一次杀个三千两千人就算了不得了。汉武帝随随便便搞点事，就有几万、十几万或者十几万人人头落地。谁比谁狠？
每当人们在正常的生活逻辑下不能生存的时候，奸邪之人就会浮出水面搞事情。征和三年的九月，原城父县令公孙勇和门客胡倩趁着世道乱，就琢磨着发笔横财。由于当时民间互相诬告巫蛊，导致不少人揭竿而起。公孙勇和胡倩就到了淮阳郡圉县（今河南杞县），假装朝廷的钦差，目的是蒙下级的接待费。胡倩先去圉县，自称是光禄大夫，奉旨剿匪。圉县令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啊，不敢怠慢，好吃好喝好招待，还得给上差意思意思。胡倩一看当官就是好啊，于是收下了这点意思，表示挺不好意思。圉县令赶紧安慰胡倩，希望上差一定收下这点意思，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其实都是些小意思，希望上差能懂下官这点意思。
广阳太守田广明听说其治下的圉县出现了九卿级的高官，于是也赶紧过来意思意思。结果田广明一来意思，就察觉到胡倩这个光禄大夫差点意思。他懂的那点官场黑话，也就蒙蒙县令，蒙不了太守。稍微一套话，田广明就发现胡倩是个山寨的光禄大夫。经过突击审讯，胡倩把冒充钦差骗钱的事供认不讳。田广明把这个案子定性为谋反，处死了胡倩，并在圉县设伏，等待着胡倩的大老板公孙勇自投罗网。公孙勇对圉县的情况浑然不知，身着绣衣，座下豪华马车，以绣衣御史的身份到了圉县。但他没有得到胡倩的待遇，刚到圉县就被县尉魏不害给咔嚓了。汉武帝表彰了识破假钦差的相关人员，封魏不害等功臣为侯。
这个事性质很恶劣，冒充玉皇大帝都没冒充官员的罪过大。而这种假钦差的出现，跟民间此起彼伏的民变有着直接的关系。而民变的发生，跟老百姓不堪相互诬告的压迫有直接的关系。况且根据令狐茂的奏章上看，民间的精英阶层，已经开始怀疑逼死太子的幕后真凶就是汉武帝。而老百姓对汉武帝搞得这出民间相互诬告深恶痛绝，从而引发对汉武帝的深恶痛绝。鉴于此，既然太子已经死了，汉武帝是时候收收民心了。
汉武帝开始小规模的改变以往的政策。搁以前，老百姓诬告邻居搞巫蛊，不管有没有证据，官府都受理，不加调查直接杀人的事时有发生。现在汉武帝开始调整政策，要求有关部门必须严查证据，没证据的就不再追究。这样一个小政令，马上让民间的风气大为改观。作为一个老百姓，不需要先下手为强去告黑状了，告了也没用。而百姓也不需要害怕被诬告，反正他没证据。很快，汉武帝的形象高大了很多。百姓认为是皇上的本意是好的，底下这些官员忒王八蛋，领会错了皇上的意思，才办坏了事。百姓不会去想，当官的如果还没你懂皇上的意思，怎么去管机智如你们的待宰羔羊啊。
另一方面，汉武帝对太子谋反案的定性，态度暧昧不决。按说儿子弑父，臣弑君的罪过，必须坚决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令其永世不得翻身。但是汉武帝迟迟不给案子盖棺定论，还屡屡表现出对太子的同情。令狐茂公开上书为太子鸣冤，汉武帝也没有发怒。这些信息表达了什么？高官要员们不敢去触碰。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没必要以身犯险。反倒是一个底层职员，看到了晋级的希望。这个人叫田千秋，职位是汉高帝寝陵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田千秋可能是被迁到关中的齐国田氏的后裔，这次他瞅准了机会，上书汉武帝为太子鸣冤，奏本上说：儿子调动老子的军队，最多是鞭刑的罪过。太子爷怎么就是死罪呢？
田千秋怕不牢靠，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这是一个白发老者给我托梦，让我上奏的奏章。
田千秋高明就高明在最后一句。田千秋是汉高帝陵墓的护卫，那这个托梦的老者，不就是指的汉高帝刘邦么。汉武帝马上召见田千秋，说太子一案必有蹊跷，只不过别人都没看出来，只有你得到了太祖爷的指点，来揭开这个案件。接着，汉武帝册封田千秋为大鸿胪，位列九卿，专业调查太子案。这就是等于汉武帝昭告天下，太子的冤案不是我造成的。而是奸臣把事做的太真，除了升仙的汉高帝刘邦，普通人谁也看不出有问题。朕作为天子，只是知道此案有蹊跷，却不知道蹊跷在哪。还是请太祖爷的使者给好好查查吧。
这案子太好办了，反正比江充诬陷太子简单的多。经过田千秋调查，太子是无辜的，都是江充使得坏。由于江充已死，汉武帝灭了江充全家，让死了的江充背下了所有的锅。还有当年在湖县对太子动手的人，也都判了灭族。苏文搬动是非，被判了火刑。然后，汉武帝大修太子纪念堂，也就是传说中的思子宫，以表示对太子的哀思。
这一套活干完之后，汉武帝的形象马上高大了很多，也得到了百姓们对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同情。而这所有的悲剧，都由江充来买单。先前迫害太子封侯的倒霉蛋们，也用全家人的性命结束了封侯的荣耀。而这一切，唯一的获利者，就是靠投机上位的田千秋，他从一个郎官一跃成为了九卿之一的大鸿胪。
转过年来，也就是到了征和四年的正月，汉武帝巡幸大海的时候，非要趁着渤海浪高1.5米的风浪去出海找神仙。老头倔起来谁也拦不住，直到汉武帝亲眼看见波涛汹涌的大海，才表示大臣们刚才的建议很好嘛，就听你们一回。既然不出海，那在海边呆着也没意思了，回长安。到了二月份，万里无云的雍城上空突然响了三声炸雷，紧接着就有两颗陨石落地。
汉武帝很害怕啊，这仿佛是不详的预兆。本来在正月的时候，汉武帝见海浪太高，已经决定回长安。就在陨石事件后，汉武帝又去祭祀了泰山。等到汉武帝回到长安，又去祭祀了明堂。之后汉武帝召见群臣，居然破天荒的对大家说：朕继位以来，所干的事大多狂悖，以至于让百姓愁苦，朕很后悔。打今儿起，再有对百姓的不利的政策，全部废除。
汉武帝能说这话，别管他过去干了多少缺德事，这一句话就能为他的伟大形象增添光彩。但是，汉武帝是真心悔过吗？他自己干了哪些害民的事，还需要别人提醒吗？需要，非常需要。就在这时候，大鸿胪田千秋上奏，说神仙方士们老说能找到神仙，几十年了，他们也没成功，应该遣散这些人省工资。汉武帝大喜，就这么办。那么盐铁官营的事怎么不提？那可不行，花钱的事可以停，赚钱的事还得继续。
六月，汉武帝拜田千秋为丞相，爵封富民侯。这在汉朝历史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几个月内由郎官升任丞相的案例。皇上这么搞，群臣都不服气。田千秋就是个郎官出身，要学问没学问，要资历没资历，要功劳没功劳，是任嘛没有。但是汉武帝喜欢他，谁敢说个不字？大家一琢磨，反正丞相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田千秋愿意干，那就让他干吧。
田千秋的升迁，那是一件轰动亚洲的大事。就连汉武帝派往匈奴的使者，也被匈奴人追问，为啥汉武帝升田千秋左丞相？使者没啥可说的，就说田千秋是因为上书言事就被封了丞相。匈奴人笑话汉武帝任相不用贤才，随便一个人都能当丞相。使者一回国，就被汉武帝关押。什么叫因为田千秋上书言事就被立为丞相？这不是变相告诉匈奴人汉武帝用人草率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田千秋上位后用实际行动昭示天下，自己是个称职的丞相。在田千秋任相之前，最起码公孙弘之后的李蔡、庄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六代丞相都是没什么建树的丞相，在田千秋之后魏相之前的四代丞相也没什么建树，在同行的衬托下，田千秋识大体、爱惜民力的形象和举措，反而让人赞叹。在田千秋任相期间，汉武帝的暴君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改观。最终以汉武帝的伟大和底下官僚的昏聩解释了汉武帝时代的种种暴政。
汉朝内政趋于平静之后，汉武帝的目光又瞄向了匈奴。不过这次他没有派兵打仗，而是有了新的思索，这次汉武帝思索了什么？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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