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花草中的思念

自从父亲走后，一向爱热闹的母亲突然安静下来，并且痴迷上了养花之事。

父亲生前酷爱养花种草，家里的阳台上，客厅里，书桌上，鞋柜上，都摆满了各种花草。而母亲却极力反对，她说养花浪费时间，还不如到外面跳跳舞舒坦，为这，两个人没少吵架。当父亲因为一朵花开而喜笑颜开时，她就对他冷嘲热讽：“就只知道养花，不知道出去挣点钱回来。”而父亲总是无情地反驳她：“我养花关你什么事，又不用你管。”母亲果然置之不理，就是在父亲连续外出一个星期的日子里，母亲也不给花浇水，任凭花草枯萎。

性格迥异的父母，结婚 38 年，也吵了 38 年。突然地，那个可以吵架的人，毫无征兆地走了。

母亲一直自责不已，她一直觉得，如果早期和父亲好好相处，不和他吵架，他就不会走得这么快了。但她也没有像我意料的那样消沉不已。只是，她开始接手养花，照管起父亲生前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来。

白的茉莉，粉的兰花，鲜红的红掌花，黄的非洲菊，被母亲照顾得越发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金边吊蓝，碧绿青翠的芦荟，被母亲一字排在阳台上，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花浇水，施肥，然后把花盆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去年冬天，母亲精心侍弄的花，冻死得只剩下几盆滴水观音。母亲心痛极了，痛哭了一场。这是父亲走后，她第一次畅快淋漓地痛哭，我们一点也不理解，总觉得母亲对父亲一点也没有爱，他走后她居然没有哭，却为了几盆花哭得肝肠寸断。我为父亲感到悲哀，为母亲的不近人情感到难过。

春天来了，母亲便去花店里淘花，渐渐的，家里的花卉，日渐多了起来，又回到原来花香满屋的样子，家里又有了生气，母亲喜笑颜开像中奖了似的，她小心地呵护花儿们长大。有个非常要好的同学来我家玩耍，她那天突然惊讶地叫起来：“你妈妈养的花，跟你爸爸原来养的花都是一样的品种呢？难怪我看着这些花老是感觉，叔叔就在身边一样。”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思念，都隐藏在这小小的花草里。她让这些花，持久地在我家生长，为的是，体验父亲生前的快乐，为的是，让父亲的生活气息一直都在。

（陈福民摘自《揭阳日报》

2020 年 5 月 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