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许光辉/芦荟的厄运 / 开普饭

芦荟的厄运

作者：许光辉

1999年的时候，我是科技部“863”高科技计划——“国家智能化农业信息技术推广应用示范工程（简称电脑农业）湖南示范区岳阳中心示范区”项目实施的具体负责人。经常开着车带着人在几个县市的示范点上跑。那时也正是人们热衷于讲芦荟如何好如何好的时候。

资料说，芦荟是百合科灌木状肉质植物，也称多浆植物。原产非洲，分布在东半球热带地区，南非尤盛。芦荟含有大黄素甙、芦荟宁、芦荟苦素等多种有机活性物质，这些物质大多具有杀菌、抑菌、分解毒素、消除炎症和促进伤口愈合等作用，具有多项保健药用与美容功能，是一种比较神奇的植物。一些单位和个人便先行引种，意在推广，取得效益。当时，华容县有三个“电脑农业”项目示范点，县农科所是示范点之一，该所也引种了芦荟。芦荟最大的特点是喜阳光、畏寒冷，对土质、肥料、管理的要求不高。这些芦荟在农业技术专家的手里，科学管理得法，长得亮丽迷人。

我不是个善于养花种草的人，但觉得有这样一盆朝气蓬勃、生意盎然的植物放在家里，也是一种美的享受——便要了一盆。当时家住二楼，天气晴朗时我就把它搬下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时就把它搬回家放在阳台上，总之是天天看得见、望得到，长得真的如意！单位同事和左邻右舍看到了，也总是表扬它长得好、帅气。这芦荟似乎真有灵气，感应得到大家在表扬它、赞美它、喜欢它，越发长得带鼓带劲、郁郁葱葱，叶片又壮又粗，绿油油地带着光泽，一点瑕疵都没有，连长出来的分蘖也是特别惹人喜爱，被众人分去了好多苗。到2009年时，芦荟基部茎干粗到十几二十公分，连盆带叶八九十公分高了，看一眼就醉了。

到2010年初，我搬了新家，住的是电梯房，在14楼，再没有老房子方便了，搬上搬下就不可能了。好在楼层高，朝南的阳台又大，阳光倒是不缺，这芦荟仍然是青枝绿叶，富有精神，非常挺拔，是家里的一道美景。时间到了2012年的上半年，我的小外孙七八个月了，开始学走路，有点跌跌撞撞，乱抓乱碰。因芦荟叶上带刺，妻说：“芦荟不能放在家里，怕宝宝碰到撞到，等下搞巴得人不得了。”我没办法，就把弄到了楼梯间靠北的拐角里，算是给它暂时的处所。我观察过，那里在晴天下午时还是有些许阳光。因楼层高，楼梯间基本没人走，我也没心情去看去管。注意力变了，乐于带孙，很少关注芦荟。几个月之后，这芦荟先前阳光之气渐渐减弱，只是苟然残喘地活着。

说真的，这一轮花甲，壬辰和癸巳之交的冷是比较厉害的。年前的一天，我见有点太阳，便把搬到了阳台上，心想让它改善一下生存环境。不期两天后夜里突然下了大雪，之后又结了凌冰。我因一时疏忽没有及时搬进屋里，使本来就十分孱弱的芦荟受了重创，整个身子就软瘫了下来——渐渐地走向了呜呼哀哉之路！

14年的相生相伴，我与芦荟也是有了感情的。因为来了特别可爱的小外孙，我爱孙心切，放松了对芦荟的管理。芦荟死后，我一直摆在那里，不愿安葬。心里期待：春暖花开的日子，它有不有可能活过来呢？我是学农的，深知断不可能，但希望能发生奇迹！

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关注它、器重它，它就回报你、温暖你。人，因为爱好、因为需要、因为认知的限制，注意力和注意点是会调整的。在你的不经意之间，你周围的人或物便会面临种种前途：或荣或枯、或生或死、或升或降、或贵或贱。而今，我家的芦荟死了，我为它伤心、为它难过。好在它无言语，不晓得怨恨，也不怪我。由物及人，想想现实生活之中，好多时候，当权者一句话、一个爱好、一时心态，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另一个人升迁了、陨落了；荣耀了、衰败了；幸福了、贫困了，这样的真人真事难道还少么？

西汉时期著名文学家东方朔，任过常侍郎中、太中大夫等职，其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汉武帝面前谈笑取乐，虽上呈过“农战强国”之计，始终被汉武帝视为俳优之言，没采用过，是个不走时运、难展宏图大志的人。有人诘难他，意思是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还不出名？还无所事事，无功业可言？于是他写了篇文章，叫《答客难》，其中有句直戳人心的话：“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我认为这话是很有道理的，越是和平鼎盛年代，成王败寇、生死立见的挑战性事物越来越少，本事强弱无所谓，只要听话就行。你运气好，跟对了人，就一切安好了：某领导当权时有两大爱好，一是写文章，二是打篮球。几年下来，凡帮写文章和陪打篮球的，都最好不过地适得其所了。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导，因为一个更大的领导说了句“你也是个糊涂官”便脱了乌纱、走了麦城。好多人和事的兴衰仅在当政者的一念之间。我真的希望，那些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们，能够善待由你主宰着命运的人和事！那些当阳当晒，大行其道的人们，也要知道自己的渺小，别人假若不抬举你，你就完了，什么也不是哟。

我是从世代贫民中走出来的国家干部。年轻时不谙人情世故，更不晓得什么官场规则，也没人教过自己要怎么做？只是信奉一条多做事、把事做好的原则，在一路前行。30多年前，我还在汨罗工作，有次与一位领导扯谈，他告诉我，人在官场两件事做不得，一是不能得罪组织，二是不能犯看法。因为“组织”和“看法”既无处不在又很难具体到人，这是一个累积累加的过程，任性是最容易引发可怕后果的。一个人个体不论多么强大，在组织和看法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从芦荟的厄运感悟人生之理，我总觉得道理是相通的，若说不同之处，就是人可以创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