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临唐家寨

爬一座山，在新年的第一天

老家，历来有大年初一登高望远的习俗,寓意步步高升、年年高。
　　一大早，全家人吃完甜蜜蜜的大汤圆，就要收拾打扮整齐，带上吃的喝的，小孩子的小零嘴，县城的人一般爬的是龙角山和笔架山，扶老携幼，穿红着绿，喜气洋洋，漫步山道上，和和煦的春风，蓝天白云，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我今年陪父母爬的是老家屋后的唐家寨。沿着老家房子的右边的小山坡慢慢走出去，看见屋旁的李树都打了淡绿色的叶子花苞了，那一抹新绿，在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乡村里，看起来是那么惹人爱怜。放眼望去，周遭大致的景色和冬天无异，但是细细看去，就发现很多新的东西在生长：树木在长新叶，地里的油菜已经拔高了好几节，地下的小野花已经开了不少，特别是开白色小花的荠菜，已经可以采摘来包荠菜饺子了。只要一场春雨过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春天完完全全的站在你的面前了。
　　边走边看，一路相伴的多是绿油油的麦苗，清幽幽的油菜。站在黄葛树山梁梁上，可以看见我小学的母校-----圣合寺小学，我在这里读完了五年小学，那时候父亲常常作为家长代表发言，每每回味起那辉煌的年代，父母眼里满是骄傲。现在我们长大了，羽翼丰满飞走了，古老的校舍还在原地经历风雨永远守候。校舍周围是新修的民居，寺庙改建的小学已经成为了历史，一扇铁门锁住了入口。里面是一殿庙宇大小的一个四合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天井，有一个土台子的宽大礼堂，礼堂里的房梁、立柱都是一人合抱不过来的实木柱子，漆了朱红的油漆，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那朱红是否已经变了颜色？我上小学的时候，德高望重的杨老师和周老师在学校居住，养了很多菊花摆放在天井的四周，到了秋天，黄艳艳的菊花盛开，校园里散发着独特的菊香。再顽皮的孩子也远远的只是看那些花儿，不去攀折，不去花间打闹。果然是文化氛围，可以化人。周、杨老师早已作古，学校的老师也是换了好多茬，只从堆放在旧教室的条桌看见昔日学校的影子。这圣合寺是清代的殿宇，横梁上有文字记载。据说是很大一座寺庙，解放后，破四旧，打砸了菩萨，庙宇拆了搬到杨家镇建了人民公社，只留下这样一殿，算是保住了名副其实的圣合寺这个地名。我留恋的张望我的母校，在那块平坦的土地上，我在那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乡间小路蜿蜒盘旋，渐渐向山上走去。漫山遍野的是青翠的柏树，底色是枯黄的茅草和土褐色的马珊瑚灌木丛。这些年来，乡民们建房都用砖，木材用量极少，山上的柏树得以繁茂，已经越长越旺，覆盖了红色石谷子山坡。笔直的柏树像一把把倒立的毛笔，直指青天，书写山乡的宁静美好。柏树的确是这些丘陵小山的最佳侍卫，不要人管理，自生自长，四季长青。虽然长势缓慢，但是柏树纹理紧密，其实是最好的一种木材。有了这些高大青绿的柏树的守卫，青山不老，水土稳固，山下的小村子里的人们才有幸福安宁的生活。我对柏树仰视着，柏树不语，只静默肃立，经年不变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越往上走，小路越小，都掩映在半人高的茅草丛里。茅草像一件并不华丽的裘皮大衣，为冬季的山岗披上最温暖的衣裳。我们这一行人的来到，惊扰了茅草里的原住居民，一只肥大的山鸡飞起来，咯咯的叫着，远远的跑到那边的山包上去了，女儿惊喜的叫到：“呀，有野鸡。”父亲说：“茅草里，山上都有，很多的。”母亲也说：“前次在后山割草的时候，还看见好大一只野兔呢，像支箭一样跑得好快，一下就跑远了。”我说：“但愿不要遇到蛇.”父亲说：“蛇还没有出来，在洞里冬眠，等天气再暖和点，就要出来草丛里游了。”走到一道山梁上的垭口，已经热得浑身冒汗了，敞开衣服，山风轻轻吹来，乳白色的山雾在半山腰萦绕。女儿赶紧拍下这人间仙境一样的山野美景。如果唐家寨没有毁坏，如果圣合寺没有拆除，这里只怕早已经是旅游胜地了。　　
　　顺山脊爬上去，听见很近的鞭炮声，闻到隐约的香火气味，唐家寨到了。一座瓦房靠近山顶的岩石搭建，木柱不够粗大，竹子编就的墙壁，原木制作的几根条凳，这就是唐家寨，称得上简陋。那神台上的大红的祈愿红布让这荒山野岭的原始山野有了丝丝神秘气息。有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依次在附近的几个地点烧香，口中轻声念叨自己的愿望，升腾的烟雾让人有了菩萨保佑“风调雨顺、四季平安”的臆想。主持为来许愿、还愿的人敲响了木鱼，这木鱼的清音飘出，唐家寨有了菩提台上袅袅梵音的仙气。　　
　　陆陆续续的看见一家一家的人来登山，父母遇见熟人或亲友就相互拜年问候。我也看见了一位小学同学，多年不见，大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额角长皱纹了，头上长白发了，带着的孩子都比自个高大了。这一趟登山，也让我们明白了岁月的匆匆流逝，光阴似箭啊！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爬上老家屋后的高山唐家寨，登高望远，站得高看得远，视野也开阔，空气也清新，人的心情自然也很畅快；同时也是家人团聚，年轻人陪伴老人的最佳时机。一是图个吉利，更重要的是，许多年轻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停下忙碌的脚步，陪家里的老人、小孩一起运动健身。　　
　　爬上唐家寨的顶点，空气清新，山风徐来，心旷神怡。向四周看过去，原来我的家乡这么美，山清水秀庄稼碧绿。暖暖的春日阳光洒下来，万物沐浴生长，星星点点的白色楼房掩映在山坳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副清丽的山乡风景图。耳畔响起张惠妹那嘹亮高亢的歌声：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巍巍耸起像屏障呀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白云片片，天苍苍。（2013年2月）

大年初一，登高望远

大年初一，登高望远是老家的风俗。

老妈一年来的最大休闲就是大年初一，开开心心耍一天。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子女陪她去唐家寨兜一圈。

特别是要登高，一览众山小，寓意生活步步高。老妈是个非常坚持传统的老太太。以前经常告诉我们，过年的禁忌，不准说：没有、死亡这些词语。就是买回来的鱼缺氧而死，也只说翻白了。

吃过早饭，穿戴整齐，我们已经拿了手机在院子里走路计步，老妈在屋子里收拾一番，提了一袋吃的喝的出来。水果，干粮，花生糖果，便于路上大家边走边吃，渴了也有喝的。老妈就是如此细心周到。

老爸用三轮载了菁和星顺乡村公路开向唐家寨山脚下。我们陪老妈慢慢走路，今年弟弟一家回家过年，多了三个人陪她，她特别开心。带我们在村里走一圈，相当于游行示威，那种儿孙满堂的幸福感觉洋溢眉梢眼角。

走到山脚下，老爸停下三轮车，大家都开始步行。冬瓜最乐于在山里攀爬，他率先从一个斜坡上抓住柏树几步窜上了高一层山包，菁和星也不甘示弱，跟随其后，不怎么费力就上去了。两个孩子都腿长，虽也是娇生惯养，但经常锻炼，并不是那类娇滴滴穿高跟鞋装模作样的人，走那点山路也不费事。

一路上的风景，主要就是柏树和茅草。还有大蓬大蓬的芭茅，叶片已经枯黄，花穗也已经被风吹跑了许多。可在满山翠柏之间，它们居然是最亮眼的风景。山脚下一片香樟树，还是幼苗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栽活了，植株绿意盎然。麦苗和油菜也长势喜人丝毫没有收到严寒的侵袭，反而虫害被冻死，它们长得更漂亮。

柏树林里的小路难以算真正的路，只是有人走，它们暂时没有被柏树占领。走到半山腰，带的水派上用场了。王老吉，清凉解渴。恰好太阳也出来了，温度升高，我们都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一个个脸蛋红红的，才深深知道登山比走平路累得多。人往高处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家寨有一座寺庙，虽然只有一间不大的瓦屋子，却也有佛在心中坐的豪迈，并没有其他高山大庙的气势恢宏，据说很灵验。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可以用来形容唐家寨，绝无虚言。唐家寨比不得名山大川，只是我们村里最高的一座大山。在村民的心中，它就是一座父亲山，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子都背靠唐家寨，依山傍水，不正是最好的居住风水吗。

山顶有巨石突兀，状如猛兽山鹰，仿佛神仙的自然显影。有虔诚的人已经在烧香拜佛，广播里有隐约的佛音。

我们继续前行，爬上最高峰。山风吹来，舒爽万分。看看每个人都热得脸蛋红扑扑的，弟弟削一个梨子，吃起来透心凉，真爽。星一直生活在大城市，对于我们的登山非常有兴趣，只是她不爱说话，相比她平时进行的攀岩运动，登这座完全自然的大山更有意思。她不停的拍照，用相机记录难忘瞬间。菁来过好多次了，一切都是熟悉的，她在树枝间寻找最佳角度拍蓝天下的树顶。老爸最开心，他站在一棵树的树丫间，让我给他拍下站在最高峰的照片。老爸笑得那么开心，难得见他露出笑容。

回家的时候，老妈带路，说要从六耳湾抄近路回去。因为以前她放牛割草都是走那条路，回家最近。

我还是记得那条小路，前几年也跟随父母走过那条小路去爬山。记得有一次老爸有事去刺藤沟，晚上回来天黑尽了，走到六耳湾背面的山腰迷了路，又没有手电筒，打电话让老妈去接她。老妈也找不到一个同路人，只好一个人走六耳湾那一片无人区，大晚上也害怕，就一路走一路跟我打电话来驱赶黑暗和害怕。后来走到我老爸所在的山腰，他们汇合一起回家，才挂了我的电话。

今年的大年初一，阳光明媚。老妈再次带我们经过六耳湾回去。不料，走到半山腰，一大片芭茅林遮住了小路，还有齐腰深的茅草，根本看不到路的影子，小路的印记只好靠记忆获取。唐家寨山石上的不准放牛割草的石灰标语还在，而山不用封了，柏树林和山茅草早已是大山的主人。跟随老妈走在荒草丛生的山野，深一脚浅一脚，并不觉得恼火。反而有一种探险的兴奋。就连在大城市厦门生活了十年只回来过三次的星也不叫苦叫累，兴致勃勃跟大家一起走过那一片枯黄的茅草坪。六耳湾并不见六耳猕猴，只有茅草深深深几许。

老妈很细心，边走边把带刺的枝条折断，打通一条人行道。老妈又似乎忘了年纪，带领儿孙子婿，有一种过河搭桥，遇山开路的豪气。老妈固执地走在她大脑里记得的小路，我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她喜欢我们都听她指挥。

在一块稍微平坦的茅草坪，我们假借停下来拍照的机会，好好的喘了口气。要是不把这些美丽的场景拍下保存，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们在相互的镜头里灿烂微笑。

走出那一片荒地，到达人家附近。才看到绿油油的油菜地，才有了细细的羊肠小道算是走到了路上。

这一天，我们虽然没有走进城市街头看那些精彩的年俗表演，错过了万人空巷的初一大游行，但是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走在曾经熟悉的山野，陪伴父母走过他们的童年、青年、中年、老年都一直不会忘记的山路，意义非凡。出了汗，消了食，锻炼了身体，加深了亲情，收获多多。（201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