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塬——那块岁月
老话说得好,岁月如歌。
因新冠疫情影响,大多居家,由往日的繁忙转为呆在家中,看着官方通报的信息发慌。如此,便多了与老家父母的视频通话,相互问候、叮嘱。父亲牙不好,现已满口义齿,傍晚在家时,常取出牙套泡在牙缸里,说话吐字便不是太清,加之前些年得过脑梗,很明显,是老去了。
过着现在的日子,总想起曾经恓惶的岁月。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县城读高中,虽然学费不算高,但对于贫下中农家庭来说,的确是紧了些,生活费自然是用粮食换的饭票,还能支撑的住,“零花钱”这个词,是很久的后来才听说的。不得已,父母除了种自家的庄稼外,还承包了附近林场几十亩林地的劳力活,酬劳低,不足以维持开支。往往在入冬,农忙渐渐退去,父亲便抽空在黄河滩上寻着剪野生的红柳枝条卖钱来贴补家用。
每当假期回家,看着父母忙碌的团团转,基本都是在陪着父母一同劳作。苦我还是怕的,但不忍。活自然是不如父母干得快、干得多,然而已是累得够呛。那个时候,我们那个地方农业没有机械,全靠下苦力气。
一次,同父母一起去林场除草。天蒙蒙亮,骑着自行车颠簸了好几里地去的。干到烈日当头,潮湿的地面喷发着热气,蹲在地里,热辣辣的汗水刺痛着眼睛,只能用早已湿透的衣袖和衣襟轮流着不时擦把脸。由于是林地,菜花蛇实在多,活是绷着神经干着。即使我用尽全力、手忙脚乱,也赶不上父母的节奏。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就坐在地头的田埂上;父亲拍了拍手上的土,在草上擦了擦,又在腿上摸了两把,打开装水的塑料壶,说:“成儿,喝水。”成,是我的小名。我说:“大,你们先喝。”父亲还是递了过来。我看了看满脸灰尘和汗水的父亲,接过水壶,五味陈杂地喝了几大口。这时,母亲已从布兜里拿出一张大饼,算是午饭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就着水,各自嚼了起来,虽然无法顾及手上沾着土,但这顿饭是香的、可口的,毕竟我们吃得快、吃得猛。“成儿,在那缓上一会。”父亲指着不远处一颗歪脖子白杨树,母亲递过来她的外套,让我去垫在屁股下面,说地潮。我来到树下,稍有一丝凉意;扭过头,父母已经又开始除草了。一滴汗水蹿过我的眼角,流进嘴里,涩涩的。
一回,天空飘着雪花,父亲拿起剪刀和一截绳子要出门,我说:“大,等不下雪了再去吧。”父亲看了一眼天,说:“没事,是小雪,不妨事。”眼瞅着劝不住,我也找了把剪刀,跟着父亲出门。父亲说:“你在家学习。”我说,再学。父亲看我执意要去,不再言语。冬天黄河的河滩上,风格外冷,呼呼地卷着雪渣吹着枯野草,还有野红柳。黄河岸的野红柳隔好长一段路才会有一小片。父亲走在前边,我跟在后边;学着父亲的样子,碰见可以用来育苗的红柳条,便挑着剪下来。不一会儿,拿着剪刀的手麻麻的,抓着红柳的手木木的。辗转了好几处,眼前出现了一片长势较好的野红柳。我们加快了步子,来到跟前。的确,柳条很好,可是刚往进走了几步,忽然发觉情况不妙,原来这片在水里,水面结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冰;父亲不让我进,叫我外面等。他自己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慢慢挪动,同时,不忘剪红柳条。不一会,只听隐隐一声“咔嚓”传过来,父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我顾不了多想,跑了过去。还好,冰面只破了一小块,父亲的一只脚陷了进去,已是水淋淋的。我焦急地扶着父亲,父亲说,没事;然而,眉头里掩不住疼痛和冰冷。父亲弯下腰,用手去拧干裤管的一瞬间,我看到那粗糙的大手上,划破了几道,渗出了血,在飘动的雪花映衬下,艳得人难过。收拾完,将所有剪到的红柳条用绳子扎成一捆,父亲要背,我说:“大,我背。”父亲不肯。我拿着两把剪刀,沉甸甸的,跟在父亲身后,向家走去。
这样的场景,何止一次、何止一回......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许多事,还在记忆里。上完大学,我留在了城市,娶妻生子,也有了自己的房子。终究因父母呆不惯城市,房子也小,因此,父母依然在农村,生活在曾经、现在、还有未来的那块岁月里。我时常在感谢党恩的同时,一直在感恩和牵挂着他们!
(润塬 原名万年青 2021年10月29日写于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