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殷天堂：故乡的原色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48】

故乡的原色

河南驻马店       殷天堂

我读大学时，家住在深山里，那里土地贫瘠，改革开放前夕，农民只能勉强解决温饱问题。我读大学三年级时，三番五次地邀请父亲走出大山，到上海东方明珠、外滩等旅游圣地看看，然后返回郑州，再到黄河湿地、壶口等景区瞧瞧。父亲看完景点说：“看来看去还是家乡好，山清水秀，云淡风轻，月明星稀，深山里有原色。”

父亲回到山村，山村刚通电，也刚通汽车，山里的水果源源不断地运出山外，一句话，山里的农民富裕起来了，改革的春风吹富了山村。

秋天里，父亲去山外卖猪，每次只能卖2头小猪崽，用蔑筐挑着，30华里的山路，中途需停下吃1个凉馍，到小集镇已是满头大汗。刚歇会儿，就有人买猪。父亲一看，还是那个女的，打扮得很好看的年轻美女。美女问：“老伯，今天能不能便宜点？”父亲皱起眉头说：“8块钱一斤啊，够便宜的了，我担着挑子跑山路30华里，别人都卖7块8一斤哩。”美女说：“价格合理，知道你心底善良，以后要是再卖猪崽，就卖给我，我照价全收了。”父亲说：“你家在哪里？”美女说：“我家就在外贸局家属院第一户，老刘家的。”于是，父亲去过她家一共6趟。

有了盈利，尝到甜头，父亲就专门卖猪，每回都是和美女打交道。午后，卖完猪，父亲就哼着小曲挑着空担子回家了，实际上，父亲收购猪崽才7块5一斤。可是，人有旦夕祸福。父亲在贩卖小猪的半路上，突然死了1头小猪。这可咋办呢？父亲急坏了。他正犹豫中，美女却跳下公共汽车，径直来到父亲身边，看了看，说：“老伯别发愁，死猪我也买，只是要价便宜点。”父亲说：“死猪应该便宜点。”美女说：“死猪是瘟疫病，我买回去也要处理掉，防止病毒扩散感染，只能给你5块钱一斤。”父亲心里非常感激。美女说：“老伯，咱们算是熟人了。”父亲咧嘴笑了说：“老朋友了。”美女说：“既然是老朋友，我请您吃饭，咋样？”父亲说：“你请我？”美女说：“对呀，我请您啊。”父亲说：“不，我应该请你。”美女说：“还是我请您吧？”父亲摸摸兜儿，十分不舍说：“那好吧。”吃饭时，美女像亲闺女一样，不停地给我父亲夹菜，父亲回到家里跟我母亲说：“活得值了，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还有梅菜扣肉，那个美女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款待了我。”母亲听了，心里也很高兴：“遇到贵人呗。”

有位年轻小伙开车去山里收购猪崽，7块5一斤。老伯好奇地说：“好面熟啊。”年轻人仔细盯看老伯，突然说：“哎呀，我们认识，您不是经常挑担卖猪到我家的那个老伯吗？”父亲张嘴笑笑。年轻人说：“我姐经常提到您，说您人很厚道，她在银行上班。”父亲问：“哪个银行？”年轻人说：“镇里人民银行。”说完，老伯屁颠屁颠地往家里跑，对我母亲说道：“遇到贵人了，把那只下蛋的母鸡宰了，招待客人。”老伯让年轻人把车子开到自家院子里，停放在那里。今天，他要请年轻人吃鸡汤面片。

经过协商，老伯负责收猪，年轻人负责卖猪，盈利平摊。两年时间，老伯发了，手里有了闲钱，央人把房子装修一番，家里添了新电器，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次吃饭，年轻人好奇地问姐姐：“为什么要帮助老伯呢？”姐姐严肃地说：“他是我们的大舅啊。”年轻人哪敢相信哩。姐姐认真地说：“打我记事时起，有一次，母亲在病危时就曾拉着我的手说，她世上还有一个哥哥，我们山里还有一个舅舅哩。”于是，我根据母亲生前的描述，经过照片比对，我断定母亲世上还真有一个小时候用20斤大米过继给别人的同胞哥哥。此后，我从神态、动作和表情观察，发现老伯很像我们的大舅啊。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打听到老伯就是小时候抱给人家寄养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年轻人问道：“为啥呢？”姐姐说：“因为大舅脸上有块胎记啊。”

知道情况后，我们两家人是一家亲了。亲密接触后，有一天，我父亲突然把我从学校叫回家，很严肃地告诉我：“我不是他们的大舅，他们的大舅我认识，多年前就出远门了。”我看着父亲慌张地脸说：“他们大舅失踪了，那怎么办呢？”父亲开始也拿不定注意，最后下决心说：“我想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再牵挂了。”我说：“还原本来面目，有些不妥吧，那样太难了，对方不会相信的，你就充当他们要找的大舅啊。”父亲说：“那就实话说了吧，人要凭良心的，我不是他们的大舅，恁好欺骗他们呢，否则，我于心不忍，心里不踏实，是非常难过的。”我说：“您看着办吧？我不便干涉啊。只要不弄巧成拙就好啊。”老实巴交的父亲把美女和她弟弟叫到家里，好吃好喝的招待，我父亲最后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不是你们的大舅，根本不是的，你们的大舅多年前就出远门了，去了他乡，还是我送走的。”

美女一脸晕态，不相信地说：“不会错的，您就是我母亲的亲哥哥，我们的大舅啊。”年轻人说：“你想反悔，败坏我们家的名声？”我父亲局促不安地说：“事实就是这样的，你们还是喊我老伯吧。”美女哭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父亲跟前，抱着我父亲，哭着说：“你就是我可怜的大舅，为什么不敢承认呢？”我父亲惭愧地说：“我真不是你们的大舅，我不能欺骗你们啊。”美女说：“我们没有了大舅，你就是我们的大舅，别再装了，我亲爱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