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石猴喜不自胜,急怞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桥,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窝、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西游记·第一回》)
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我们可能会想,这猴子怎么会认识字呢?这里可以说是一个漏洞。西游记里的漏洞不少, 年代对不上的。“楷书大字”,这里其实是一个提示,以汉语言文字文根基的仙佛世界,是有灵生物所共的语言,所以在《西游记》的世界里,我没有注意到语言不通的问题,表面上看语言在这个世界不是障碍。而实际上,唐玄奘取经,最后译经,打通了汉语梵语之间的障碍,语言问题看似不那么要紧,其实最是要紧。前面还有“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这也是一个很要紧的地方,整体以汉语为准,人、兽、禽、仙、佛、西方的菩萨、僧人等,几大部洲之间是否有语言不通的问题?我们必须做这种思考。我们看到石猴最后走出花果山,去探索外在世界的过程中,肯定也是遇到语言不通的障碍,我们看到的通,可能有石猴在不断地学习,适应的过程。《西游记》,也叫《西游释厄传》,这个“厄”之源头,也有语言不通的缘故,因为语言不通,或者两个争斗的主体没有达成有效的沟通、对话,从而造成误解,冲突。厄,就是木头的节,结节不通之处。语言不通,心与心不能相应,必然会造成误解,误会,就会造成“结”,很难转化。吃了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认识的,因为这样的一个“缘故”,西游路上的劫难,多因此而生。“释厄”,就是让不通之处通畅起来,从而释放郁堵,从而释怀畅达。如果靠外在吃了什么就能长生,就能得道,那么,这个“生”有几分趣味,这个“道”正也不正呢?想来,也只有邪魔外道才想着这样得长生,得道。西游里的妖魔鬼怪啊,可能是没有受到良好的基础教育,法力高强,但是真正的知识、学问,甚至小学工夫,都不行。最后是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再回去接受基础教育,学会如何做人。妖魔鬼怪们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想着修成人形的,所以故事的终结,还是让这些妖魔鬼怪们回去学会如何做人。而《西游记》世界的人,有些作恶的人,做起恶事儿来,要比有些妖怪强多了,可怕多了。人心的“贪嗔痴”,这个邪劲儿一起来,那作恶力可强了。那吃幼儿心肝想治病的比丘国王,要吃一千心肝,这做起恶来,惨无人道。石猴喜不自胜,急怞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大造化”,天地所造啊,石猴连着叹两声。这种惊奇之感,一下子让群猴的心振奋起来了。我们还要关注一件事,就是他出水帘洞,又做了一个动作“复瞑目蹲身”,这也很关键。瞑目蹲身,这里有着更深入的内涵。如果我们从西游之喻中出来。“瞑目蹲身”是调身进而调心,心猿意马,心猿好动,“瞑目蹲身”以静之。铁板桥属金,所处花果山属木,水帘属水,水帘洞与洞内诸多器物属于土,心猿处其中,五行具备。这个洞天福地啊,五行具备。而我们每个人都有五脏六腑,气血津液,人也是五行具备,每个人的身心,都是洞天福地。如果我们“反求诸己”的方式,来观《西游记》,以心观石猴,以身心应象西游世界,我们就能把西游记里要紧之处,化为自己的修身工夫。这也是历来的,以证道为目的的读《西游记》的方式。——中庸有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人都是从天地之大造化而来,率其天性,明其造化,这就是复性,修行就是复其天性。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桥,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窝、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当我们学会了认识自己,探索自己的内在的时候,也会进入一个有趣的身心妙境。“瞑目蹲身”,可以相应于静坐、禅坐。当我们禅坐的时候,从纷纷然的外在世界,回到内在,回到内在的洞天福地,回到“内在而广大的西游世界”,这是内在突破。一个人的生命,其上达之路,有外在突破,也有内在突破。外在突破,像在我们这个社会,就是学习、升职,考证,升职称等等,不断地迈向世俗的成功。建国72年,最大的建树就是教育的公平,就是通过教育,可以不断地上达,外在突破的通路是可突破的,是一条能通的路,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幸运。而内在突破之路,有五千年的积淀,道家,儒家,佛家,都是有内在突破之法,也是通路。“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我们每个人的“天性”,就是天造地设的家当。我们在西游世界,与身心世界,也与儒释道传统世界来回穿插,不断地“反求诸己”,又不断地应象西游,不断地回到身心的通天福地,又可以从容地探索外在的花果山,乃至四大部洲。扯远了,再回来。回来了,安住了,休息了,又可以扯得远远的。这就是逍遥游,也是齐物论,所以知养生之主,间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间于出世和入世。唯有“德充之于学人之身心”,才是“若合符节”,合于大道,宗与天地,天性,就是大宗师之法,也是应“应帝王”之道。我们用“寓言”的方式,感受西游寓言,寓诸言、诸事于无竟;以“重言”的方式,把要紧之处,多去涵咏,多去感受,多去玩味,修之于身;以“卮言”的方式,以小见大,以部分见整体。就这样漫品西游,探寻我们本有的家当,欣赏山河大地动人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