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伤感!秦岭山中一条沟,原先偌大一个村,如今只剩下十来个人

秦岭南沟有几十栋老房子,大多还有人住,但我们寻访的这一天,这些住得有人的老房子,大门却都锁着,即便有人在家,也都是妇女和老人,大老爷们都去了哪儿?

其实,这些还能劳动的大老爷们,这一天都集中在了一起,他们在修房子!

山已经这么深了,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年轻的一代都选择搬走,到底是怎样一户人家,还在这里继续修房子,难道还打算长期坚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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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还有人在修房子,所以一路走进去,每每在路边碰到老房子,我们都会细看。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往左是南沟的主路,往右是南沟的分叉大西沟。就在这路口,出现一栋老房子。

走近了一看,路边停放着好几辆摩托车,看来这里还有不少人。包谷地挡住的老房子那边,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聊天。再仔细看房屋顶,垂下来一根深黄色的电线。

使用这种电线,肯定有人在用机器干活,看来这就是之前山民提到的那一户修房子的人家了。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瓦片,果然都已经被全部揭开,重新堆放在一起。

转到房子跟前,发现不但门口蹲得有人,而且屋里也坐着不少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海大的碗,正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菜。看得出,吃得很香!

只有从事艰苦的体力活之后,才会发现劳动之后的每一口食物,都要比原先的更加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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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在秦岭山中行走,原本腼腆害羞的专业行走,已经逐渐变得有点脸厚,虽然明知人家在吃饭,但还是走进了这户人家的屋里。

“这多人呀!在修房子呢?”明知故问也得问,这就是套话,陌生的人之间,总得开了口,谈话才能进一步深入。

“是呀,房子漏雨,得翻盖一下!你们吃饭了没?吃点饭吧!”虽然没弄明白谁是主人,但明显大家都在邀请我们吃饭。

看了看饭桌上摆的食物,主食是烙饼,因为数量很足,我也就没客气,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起来。烙饼里面的馅是白糖做的,吃起来很甜。

再细看三个碗里面,盛的是腊肉炖豆角,汤上面飘着一层亮晶晶的明油。老乡对我们说:“腊肉是自己养的猪熏的,豆角是新摘回来的,味道不错,吃一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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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们不信,主人还把我们喊进厨房,说锅里还有很多,他们肯定吃不完。碰到这样热情的山民,真是让人难以拒绝,于是跟着走进厨房。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暗。唯一的亮光,从屋顶上面揭开了还未盖上瓦片的地方,温柔地照射下来。这间厨房很简陋,里面弥漫着诱人的香糯味道,特别是腊肉的肉味,让人感觉很满足。

美味佳肴见得多了,但这一次我却重新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好。因为在这里,劳动和食物碰撞到了一起。干活干饿了就有饭吃,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厨房长啥样,并无意品尝人家的腊肉炖豆角,拍完照片后,便又退回到了堂屋中间。

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在呼哧呼哧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已经吃饱了的人,则静静地蹲坐在墙根休息。吃完饭能再坐着歇一会,这是人生其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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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住在南沟的?”看着眼前的这群汉子,专业行走再次明知故问。

“是的,能干得动的,今天都来了!”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竟然充满了无限的感伤!

这句话中,“能干得动”四个字,确实让人伤感。秦岭山中,一条沟一般就是一个村,如果放在几十年前,一个村子必定全是壮劳力,而眼前却只剩下稀稀拉拉十来个人!

不过,换个角度想,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彼此之间相互认识,多多少少还沾亲带故。他们因为修房子这件事情,聚在一块劳动,而且还同在一口锅里吃饭,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呀。

这里没有甲方和乙方,没有合同和监督,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定要把漏雨的地方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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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说几句好话,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光是耽误人家干活,我们不便久留,于是辞别,继续朝南沟最深处走去。

10分钟之后,再次看到一户人家。最终使我们下定决心去访问这户人家的,其实是躺在路边的这两个黄瓜和三个南瓜。

当可食用的瓜果出现在我们视野里时,相信无论是谁都会眼前一亮。对于食物的高度关注,是人类在采集狩猎时期就练就的本领,这是我们的基因决定的。

这户人家的菜地里,种了大约几十棵茄子,其中大部分都挂了果。这些茄子长得很胖,再加上连续多日秋雨的冲洗,茄子外皮被冲得干干净净的。

此刻的光线正好,茄子的色彩十分诱人,真想贴上去狠狠地咬一口。想起童年在我家乡贵州时,老家人常常把茄子在火上烤熟了,放点葱姜蒜末油盐酱醋辣子凉拌着吃。

更远处的苦瓜,藤蔓长满了整个藤架。起先粗粗望了一眼,只看见中间垂下来一个。没想到再仔细看时,竟发现两边的架子上面,其实还有不少。认真数了数,居然找到6个。

菜园子里的花开花落、果实成熟,就像我们的一生一般,既短暂又时光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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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堂屋里面摆放着一台打面的机器。这户人家共有一老一少两个主人在。我们说明了来意,希望在此休息,顺便吃点自带的食物。

年轻的女主人说没事,然后就转身进屋,一边在手机上追剧,一边绣十字绣去了。这是南沟地势较高的地方,没想到电信手机还能上网。

虽然时节才到白露,没想到这家人的厨房里,竟生了一个火塘。柴禾燃烧之后的淡白色热灰下面,猩红色的炭火忽明忽暗。

这个火塘上面,悬着一口已经被熏得黢黑的吊罐。吊罐的式样十分老旧,如今恐怕已经很难买到了。不过,这却是秦岭商洛一带家家必备的物件。

关于火塘和吊罐,贾平凹老师《商州又录》里面这样写到过:

冬天是他们享受人伦之乐的季节,任阳沟的雪一直涌到后墙的檐下去,四世同堂,只是守着那火塘。或许,火上吊罐里,咕嘟嘟煮着熏肉,热灰里的洋芋也熟得冒起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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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人家屋檐下,六七个圆形和方形的簸箕里,晾晒的都是刚刚收回来的山货和豆子。

竹篾编制的小撮箕里面,盛放的是花椒。地上晒的是赤小豆,当然也有的地方叫它红豆,但此红豆并无相思的功效,只能食用。

一地的赤小豆,最是让人喜爱,尤其是对喜欢数数的人。每一个线状圆柱形的豆荚里面,至少有6颗豆子,最多竟然有10颗豆子,豆子通常都是暗红色的,但有时也有褐色。

看到排列如此规整的赤小豆,有朋友也许开始偷偷笑了,快数快数,这是治疗强迫症多好的素材呀。

我换了个方式数了数:半径大约有40颗,根据S=πr,圆形面积刚好5024颗。因为豆子是两层,所以大约有1万颗。这个数字应该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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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不远处的小溪边,溪水流过青石,缓缓的,清而透明。溪边的青石上,摆放了三个老黄瓜和一朵小白菜。黄瓜表皮还挂着泥土,看来是刚刚才从地里捡回来的。

高清卫星地图显示,南沟最深处还有一栋房子,只是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必须返回,只好留下一个遗憾。

返程时,我们再次经过盖房子那户人家,两个村民正在屋顶上干活。这一次,我们只是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而过。

其实,从刚才寻访的那户人家主人口中,我们已经得知:

盖房子这一户,原本住得更靠里,是从更深处的大西沟搬出来的。从更深处只搬到了这里,看得出这家人日子过得比较艰苦。还好虽然日子艰苦,但至少翻修之后的老房子不会再漏雨。

与屋后面的大山相比,与那些生长旺盛的草木相比,这栋正在翻修的房子显得好单薄。人在这大山里生活,一生一世要求很低,其实只在期求一个不漏雨的居所。

快出沟的时候,路上驶过一辆农用拖拉机,车斗里装满了河沙,会是修房子那户人家用来糊墙的,或者用来铺地的么?

作者简介

专业行走,行走秦岭十余载,边走、边拍、边写,自创“行走体”散文,网络阅读一个亿,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

媒体来源:牧马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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