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第76讲：最伟大的生命哲学家——尼采（3）

本来昨天就应该是美国总统大选尘埃落定的日子，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悬而未决，剧情不断的翻转，搞得我都无心准备尼采（3）。

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个加起来超过150岁的老人如此拼命？

拼一个为服务美国人民、世界人民的机会么？

还是拼一个美国人民、世界人民为他们服务的机会？

拼一个彪炳千秋的机会？

或者是拼一个全身心给上帝做功的机会？

中国的段子手们已经将两个老人编成励志的典范以此激励年轻人也该继续努力拼命工作。

人的行为动机最难猜测，但是若借用我们刚学过的尼采的说法来说，任何人的一切行为活动，都不过是“权力意志”的显现。

尼采描述“权力意志”最后两句话：

这个世界就是权力意志，此外一切皆无！

而且你们自身也就是这种权力意志，此外一切皆无！

比照当下激烈的美国大选就是，两个老人如此拼命其实都是权力意志的游戏。

任何人都是“权力意志”实现自我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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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最需要恶补的就是美剧《权力的游戏》，最好也能把《冰与火之歌》读了。

在我很喜欢的一个公共号“小裴的创作空间”上看到一篇文章里开头的一段话：

“人类心中的恶魔既不是基本需要，也不是欲望，而是对权力的热爱。”

“你可以给人们一切可能的健康、食物、居所和快乐，但他们仍然不快乐…因为恶魔等待着，等待着；必须得到满足。”

尼采认为我们没一个人能控制自己对权力的渴望，权力是每一个人基本的需求之一。

尼采说：“每一种动物都在本能地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在这种条件下，它可以竭尽全力，获得最大的权力; 每一种动物都本能地憎恶……妨碍或可能阻碍这条通往最佳(权力)之路的各种入侵或障碍”。

尽管尼采的本意里“权力意志”是人只和自身斗争，只克服自身的力量，他所讲的“权力意志”并非想要拥有权力的意志，而是“意志的意志”，是自己想要成为意志的意志，是想要拥有其力量而不愿被未解决的冲突、罪恶感、内在伤痕所弱化的意志。

但是人作为处于社会关系中的动物，各自的权力意志必然会出现碰撞，就必然会出现争权较力，因此那权力意志最终更多的表现就是各种为了权力的争夺发生的文斗武斗。

上一讲里我分享了理解尼采哲学最好从“权力意志”入手，整个人类所知的宇宙世界在尼采看来就是一个“权力意志”的活动场。每一个生命的一切活动都受权力意志的驱使，也是权力意志的显现。

这是尼采对世界的本体论解释，而任何“本体”都极难理解。

“本体”是无法论证的，只能是一种“断定”。

尼采说：“凡是必须被证明以求被相信者，均无甚价值。”

对“断定”我们只能选择相信。

当我极度认可了尼采的“权力意志”说之后，我对他的道德观、虚无主义观、苦难观、真理观、超越观、命运之爱及永恒轮回的观念就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尼采是一个伟大的生命哲学家。他一直在思考的人的生命及人类历史的问题。

我们人的生命到底是什么？

人（人类）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由自主让我想起《哈姆雷特》里那段经典的独白：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究竟哪样更崇高？是默然忍受命运无情的摧残，还是挺身反抗人世的苦难，把它们扫个干净。死了，睡着了，一切都完了。如果沉睡能了结心灵之痛以及肉体无法承受的千百种痛楚，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

……

理解人类不能离开人类依托的这个大背景、大环境，地球、太阳系、银河系、宇宙。

理解个人或自己，也离不开他人。

想要理解人类（人）的有，就必须假设人类（人）的无。

我们不用扩大到整个宇宙，什么银河系、太阳系那么大的尺度，就是单单这个地球，若是突然有一天人类就如当年的恐龙那样突然灭绝了，地球也依旧在，照环保主义的说法，地球会更美好。

当年的恐龙若是有高级的思维意识是否会想到自己灭绝后的地球会怎样？

人类尽管是地球上的奇迹，但是没有人类的话，地球依旧运转，至于是好是坏，无人知晓，因为好坏也依旧是基于人的立场判断。

类比下来，具体到我个人，这整个人类原本就没有我的存在，也不差个什么，而少了我的存在，也应该是影响不大。

至于这世道变好变坏，都只能基于我自己的价值判断，并无标准答案，所以当“我”消逝于这个世界后，我的“世界”也被我带走，于“我”而言，世界其实也是“消失”了。

只是人类或个人都容易自恋，也难摆脱自我中心主义，总以为自己对地球、对他人很重要，总以为能留下点啥，改变点啥。

若是跳出自我中心主义，则人类及人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无，任何群体及个人所信奉的一切价值都无意义。

一个善于以虚无的眼光看待一切的人，很容易化解任何生活的烦恼

但是虚无本身作为幽灵也将折磨现代人。

尼采的虚无主义将是我们重点讨论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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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意义何在？

学哲学二十多年了，总被人问说你们搞哲学的人探究的是人生的意义问题，那么你能告诉我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很多人因为找错了意义或者找不到意义而痛苦，乃至抑郁。

据统计当下中国得抑郁症的人已经达到十分之一，而且呈现出低龄化趋势，且越来越严重。

我一般的回答是，每一个人的人生意义不同，没有一个标准的人人皆适用的意义，而且我自己学了这些年哲学，坦白说我也都不清楚我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以前我说这话时脱口而出，也丝毫没想到我为什么敢说这话。

最近读尼采的哲学时，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回答。

我要是一个中世纪时的基督徒，是一个神父的话，别人来问我人生的意义，我肯定会给他说是为了荣耀上帝。

我是一个佛教徒，我会告诉他人生的意义是为了解脱。

我活在清朝的话是否会告诉他人生的意义是为了成为好的奴才？

我是一个党员的话，会告诉他什么？

我是一名军人的话，会说什么？

我若生于官宦或巨富之家，又会是什么答案？

问李佳琦或薇娅答案又会是什么？

西门庆和贾宝玉的人生意义答案显然不同。

原来“意义”这个问题其实是早已坐落在时代和各自的处境里。因为意义连带着生存处境、价值、道德，而任何一个人降生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家庭，其实基本就决定了其价值和道德观念，也赋予了其人生意义。

抑郁症的根源之一我认为就是人生丧失了原来默认的那些意义，或者说其突然觉醒怀疑此前那些默认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在这剧烈变迁的时代，一切曾经牢固的道德、价值观念日益丧失，而新的尚未确立，大面积的“意义的失落”是必然，抑郁症或者其它精神性的疾病爆发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因为我们温饱问题拜改革开放的原因迅速得到解决，意义问题才会凸显出来。

人生意义的问题又最难解决。

意义是人做事的理由，哪怕那个“意义”在别人眼里啥也不是。

最怕的就是怀疑一切意义，这将让人走向虚无。

尼采谈论希腊悲剧精神、要“重估一切价值”、高呼“上帝死了”、呼唤“超人”、要大家在“永恒轮回”里产生“命运之爱”。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认为生命本身就是强有力的“权力意志”的展开。

权力意志是一种生命原始的“洪荒之力”，注定要呈现、涌流，任何阻碍权力意志的展开的理念、观念都会戕害生命。

权力意志就是一个人想要成为卓越的人成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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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时看到尼采的“权力意志”四个字，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种渴望获得权力的意志，而对权力的理解就是政府官员拥有的那看不见的可以“合法”伤害他人的力量。

一个懦弱的人，若是成为政府的公务人员，穿上制服，迅速就可能变得傲慢飞扬跋扈。这种“权力”依赖的就是背后那看不见的整个政府，因为政府掌握着法律，也垄断着暴力，个体只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就会被那强大的权力机关加持，因此变得骄纵无比。

这种依靠某个团体或组织才能给予的权力的力量肯定不是尼采心中的“权力意志”。

尼采的“权力意志”是真正属于个人，谁都无法夺走的那种力量。

这种“意志的意志”我这几天隐约能理解一点，但是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词精准表达出来。

可是我又迫切的想把这种朦胧模糊的感觉表达出来，这两天为此问题，我都有点神经兮兮了。

我要是不讲明白权力意志，那么我就讲不明白尼采的思想。

所以我还是努力尝试表达下，基于我自己目前粗浅的理解。

“权力意志”作为“意志的意志”里前面的“意志”可能更像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意欲，比如我们的食、色、睡这种生理欲望，还有对名利的渴望等等，这些意志是不受个体控制，反倒控制着个体，绝大多数人无法摆脱，基本上就是这些意志的奴隶。

举个例子，我以前读到有人评价金瓶梅里的西门庆说他是一个软弱的人，我就不能理解那么一个有钱有势，在女人面前魅力十足的，天天过着酒色财气生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软弱的人呢？只有武大这样的人才是软弱的。

可是在我对自己某次欲望的觉察后，又加上对尼采哲学的理解，我明白了凡是不能用更深层的意志控制这种本能欲望的人都是软弱的。

看到美色就动了心念，身体有了欲望就想释放，看到美食就流口水，看到名利就起了占有心，一刻也不能等待，无法抵抗诱惑，不是软弱是什么？

我有一个好朋友神奇的辟谷21天，我就特别服气，因为他抵抗的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之一——食欲，这需要怎样强大的意志才能做到。

我自己没有他那么大的决心，也不如他强大，就打算先从戒酒开始，虽然自己以前也不是很贪杯，但是偶尔还是想喝一两口。已经有近三个月没有喝一口酒了，这感觉很殊胜，让我对自己也多了一点信心。

人的自由不仅仅是有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还要有那种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以此来看，武松那样的打虎英雄其实也不是刚强的人，血气方刚不是心智的强大，更不要说他没有那种对其他生命的尊重之心。

有时一个人还会因为拥有的财富、权力或其他资本越多，其贪欲之心自然越重，也因为他的欲望太容易得到满足，到最后反倒越发的软弱。

因为贪多，就怕失去，自然软弱而恐惧。看看我们多少高官，官位给了其显赫权力，但是却并未拥有让人钦佩的力量。

与之相反，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或佛教徒，他们身上一定散发着那种无比巨大的我们说不清但是一定心生钦佩的力量。比如兰德修女、甘地，一行禅师等人。

当然，我也不认为只有宗教徒身上才有这种“权力意志”，只是似乎在宗教徒身上更容易显现出这种力量。

我越来越认同佛法里的“以戒为师”，戒是训练一个人对自己心力的自由把控，以戒得欢喜，以戒得自由。

以这个标准来看我们无数的人其实都是软弱的人，也都是没有尼采所说的“权力意志”的人。

这种权力意志若是用一句俗气的话讲，就是你身体内有那种“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力量。

这个“更好的自己”的力量就是不断的克服及超越自我的力量，敢于否定一些不属于生命本身的东西，也敢于肯定生命本身。

“更好的自己”不是成为什么受表彰的国家英雄或模范，也不会是什么烈士。

我此前理解权力意志也只是偏重于从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角度来理解，好像这个意志就是那种只肯定生命，让生命有激情的意志，任何东西都不能限制它，只要让其奔流就好。

尼采批判苏格拉底的堕落、批判科学、批判理性，批判基督教，重估一切价值和道德似乎都是因为这些观念性的东西妨碍乃至压抑权力意志，因为在尼采这里，权力意志就也等同于生命本身。

尼采认为，一切形而上学的、道德的、宗教的、或者政治的理念最终命运就是被摘掉，只有如此才能回到生命本身，解放生命。

但是最近在重读了《悲剧的诞生》，还有吕克费希对尼采的哲学的分析后，再结合尼采心中的“超人”说，以及我自己的一些人生体验，我认为尼采“权力意志”一定不只是那种生命欲望得到满足释放的东西。“意志”里一定有着节制和分寸。就如洪流若是得不到适当的控制，那么最后一定是肆虐成灾。

一个人生命力很旺盛，本来是好事，但若毫无节制，最后一定是被这种生命力的放纵毁灭，比如西门庆。

想起一句话说“一个人要是没有思想的话，解放的就只是欲望。”

我喜欢看足球，南美有很多足球天才，但是却因为没有一定的节制，其足球生命很短暂，而且人生也并没有多么完美。

但是C罗却是另外一个典范，自我的努力与克制，可以让他的足球生命比一般球星长，且球技也日益精湛。

这个“权力意志”既可以让人过上那种美好的生活，也可以给人面对生命中遭遇的一切困苦和灾难的勇气与力量。

想到这，我就想起为什么木心那么喜欢尼采。

木心前半生遭受的各种折磨摧残并没有将其摧毁，也因为有这种“权力意志”的存在，他晚年才能活得那么漂亮优雅，活成一种美好生命的典范。

我也想到了郑念、叶嘉莹，还有我很喜欢的一个台湾作家王鼎钧先生。

一个“权力意志”强大的生命，必然会遭遇比常人多的磨难坎坷，这似乎是一种命运，因为他们对自身的生命肯定有着与主流价值观不同的态度。“权力意志”让其遭遇非同寻常的苦难，同时也给其足够的信心和力量抵抗这种苦难，在任何时候他们都不会对生命悲观绝望。他们也一定是热爱生命，条件一旦合适，这种生命必然要找到合适的方式绽放。

我近期就是因为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理解“权力意志”的边缘，有时会很兴奋。当我能如此理解时，也意味着我也许觉察或激活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这种“权力意志”。

我也总和朋友开玩笑说，我其实是对自己有着不低的期许的人，虽然当下的我似乎过得丝毫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乃至有点差，但我又因为自己这几年哲学钻研带给我的人生觉悟而对生命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认知与理解，也对自己未来有了明确的目标而总是满心欢喜。

我也确信这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

当我能如此理解权力意志时，我就会对曾经的自己很鄙夷。可是很快似乎又还是回到过去的自己。

被各种欲望驱使，有时也还是做了欲望的奴隶，虽然伪装的很好。

我若是能真的理解了尼采的权力意志说，那么我自然努力渴望成为他心中的“超人”，肯定离超人很远，但是至少也要尽量离“末人”这端远那么一点点。

“权力意志”是让人成为真正的人的力量。

我能理解其有多深入，我知道我的人生也将越孤独，但是幸运的，我目前为止觉得自己似乎有足够的信心面对这种孤独。

吕克费希说：

在尼采看来，真正的哲学家必然是孤独的，他游弋在群体的边缘，像一个“隐士”。这样的隐士带着罕见的勇气出发，去探索生命的真相，虽然他清楚这场探索会了无尽头。

我认同尼采眼里的“哲学家”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