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扬州传说35：姐姐不嫁耽误妹
【往期回读】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姐姐不嫁耽误妹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旧时，因为没有节育的措施手段，许多家庭中子女众多，三四个为正常，七八个也不算稀奇。若是儿子多，到了他们成年，即需为他们按着次序，老大、老二、老三……分别置份房产家当，为他们婚娶成家。若是家庭经济条件较差，就得设法将其中的一二个儿子招赘出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以减少自家的经济负担。若是未生儿子而女儿多，一般是为长女招赘一个女婿回来撑门立业，然后再将逐渐成年的女儿，按照长幼次序，一一嫁人出门，只要上面有一个姐姐未曾出嫁，后面的妹妹就不好嫁人，特别是在乡间，一直留有“姐姐不嫁，耽误妹子”的说法。
民国后期，仙女庙大镇上的三元桥南畔，沈老爷子依靠祖上留下来在河北面的几十亩肥沃水田，日子过得舒心惬意，美中不足的是夫人虽然生了三个俊俏美貌的女儿，却未能生得一个儿子，这使沈老爷子一直心中不快。但不管咋样，女儿们都已逐渐长大成人，婚嫁大事自然要摆上议事日程。老爷子开始思量先为大女儿物色一个上门女婿，以便沈家传宗接代。
沈老爷子的生活习惯十分讲究，完全适应扬州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闲贵一族生活。每日晨起后，随着几位搭档老友，一起光临西街百年老字号茶馆，品茗龙井，尝食汤包，叙谈城中店铺买卖，闲聊乡间农田收成。至午时回家，佳肴数盘，小酒几盅，饱嗝回味。午睡后或听书，或下棋，悠闲自得。晚间步入灯笼高挂的浑堂泡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茶馆内日日报到，沈老爷子不光与茶馆老板极熟，连跑堂的、掌厨的也人人皆熟。小厨师旺财，生得一脸福相，为人厚道，做事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寻思招他为婿颇为合适，一来与大女儿般配，二来回家能做出更好的美味佳肴，让自己多饱口福。还听茶馆老板说过：旺财弟兄众多，家境一般。回至家中，打定主意，着人请本街的媒人前去说合。
媒人并未多费口舌，顺利地将两家亲事谈成，男女双方皆大欢喜，按照婚俗各做准备。到了下半年中秋花好月圆的辰光，沈老爷子风风光光地为大女儿举办了婚礼，招赘旺财为上门女婿。旺财生长于农村，能吃苦耐劳，遇事通窍，且脾气极好，深得沈老爷子全家人的喜欢。
沈老爷子非常欣赏自己为大女儿经办的这桩满意婚姻，第二年又张罗着为二女儿找个好婆家，准备把她嫁出去。请来媒婆，为她寻了好几家门第相对、人物相配的人家，可这二小姐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老爷子问她缘故，回答是自己年龄尚小，暂时不想谈婚论嫁，老爷子耐着心气：“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还说自己年龄小？左右街坊邻居家的姑娘们，到了十八岁就都出嫁啦！”这二小姐听了就是不理，老爷子无可奈何，也不好硬逼着女儿去嫁人。
前后又过了一年，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二小姐始终无动于衷。三小姐真正着急起来，她平时的脾气性格较为泼辣，妈妈有时称她为“三猴子”，见二姐面对媒人情若铁石，心里寻思：二姐不嫁，耽误我三妹，我也年过二十，眼下已属大龄姑娘，如此地被她拖延下去，岂不误了我的青春？心中虽然焦急不悦，却不好放到脸面上来。
母亲平常吃花斋，这日正逢冬月三六九斋戒日，每遇此日，姐妹三人都要陪母亲去“念慈庵”敬香。二小姐事先说明手头有事，今日不能陪同母亲，于是由大姐与三妹陪同前行。未到庵门之时，三妹忽感腹痛难忍，色变步慢，母亲问清情况后让她回去休息，此时家中本该无人，当她经过二姐闺房门口时，却听到异样的呻吟之声，好奇之下，伸颈眯目由门缝向里望去，竟见大姐夫与二姐正在床上忘乎所以地行着男女之欢，慌得她差点惊呼出声。“怪不得二年多来二姐不肯谈婚论嫁？原来她恋上了大姐夫！”一个姑娘家不好乱说，只有保持沉默，心中不免增添几分愤怒。
自旺财入赘沈家，二小姐对他的感觉是怎么看都顺眼，旺财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被认为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白马王子。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她一把将他拽入自己的闺房，向他表白了一切，并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他。
男人是经不起诱惑的。旺财新婚之后，看到二姨子待人非常友好，起初并没在意，但却注意到她比她大姐还要漂亮温柔，特别是只剩他们两人在家时，她的话语更多，也更加地对他柔情似水。旺财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团干柴烈火之后，旺财感到一阵后怕：此事若是被老婆知道，怎么得了？二姨子看出了他的心思，拢着他的双肩：“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只要我们保守好这份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旺财饱含着激动的眼泪，连连点头，一年多来，他们谨慎地保持着这份感情，这份关系。
转眼，春节已至。除夕之时，旺财做了许多拿手好菜，全家人围坐在大八仙桌旁，吃着年夜饭，喝着守岁酒，其乐融融。沈老爷子的酒量很好，由旺财不停杯地陪着，乐呵呵地谈东道西，甚为兴奋。二小姐一次次殷勤地为他们翁婿斟酒，三小姐却气不打一处来，她丢下手中筷子，沉着脸慢条斯里地讥讽起来：“二姐愈来愈会做人，哪像我们这些不讨喜欢的人。”二小姐微笑着：“都是自家人，怎么说起喜欢不喜欢的话来？”“谁喜欢谁心里有数，何必装糊涂？”“三妹越说越不对了……”“究竟是谁的不对，我们把它说说开来！”“没个由头，我哪里做错了不成？”转眼之间，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忽地，最难听的话从三妹嘴里蹦了出来：“你别以为和大姐夫偷情睡觉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顿时，一家子全听得傻了眼，短暂的寂静后，只听“扑通”一声，旺财双膝跪倒在大小姐面前：“我对不起老婆，对不起老婆！”二小姐又羞又急，指着三妹尖叫：“你胡说！”“我若是胡说，大姐夫怎会跪倒在这里？”这下子全乱套了，大小姐双手擂鼓似的捶打着旺财；二小姐捂着脸躲进闺房啼哭不止；老爷子醒过神来气得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一顿团圆年夜饭竟被几个女儿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暴怒地举起手中的青花瓷酒杯，猛力地摔在地上，只见碎瓷片横空乱飞；妈妈起先感觉莫名其妙，当知道事情的结果，立即镇静下来，赶紧走到院中，急关起大院门，嘴里骂着三女儿：“好你个三丫头！三猴子！今晚可是年三十，你丢人不拣好日期！”见老头子脖子上青筋暴跳，粗气直喷，势将爆发，竭力劝着：“不可声张，家丑不可外扬……若被外人得知，全家人不得抬头！”吃力地强按着老爷子坐入椅中。只听他一声长叹：“唉，女大不可留，越留越添愁……”
春节刚过，老爷子找来媒人，由不得二小姐的选择，为她定下亲事，不久将她嫁了出门。过后，三小姐终因二姐嫁人出门而遂了自己心愿，好不容易地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嫁了户很不错的人家。
（配图：沈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