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寇玉苹/河头镇往事(连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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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头镇往事(连载五)

文/寇玉苹(四川邛崃)

  

连 载(五)

从青枣离开厂的那一天,李阿姨就一直掰着指头计算着青枣回来的日子。表弟、表妹心里很矛盾,既盼望着青枣早一些回来,又希望青枣在家多呆些日子,甚至就根本不要再回来!

当青枣风尘仆仆赶回厂里的时候,厂里一片欢腾,工友们都激动地从车间里跑出来把青枣团团围住,表弟、表妹欢呼雀跃着扑进青枣怀里,厂长笑逐颜开为青枣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李阿姨更是兴高采烈地把青枣抱起来转圈……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让青枣长舒一口气,看来不顾妈妈、姐姐的挽留,决意回到厂里真的是很明智的选择。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在确定罗萍、罗燕迫切想回家的心愿之后,青枣特意到办公室找厂长商量,自己和罗东留下继续上班,让厂长网开一面,放罗萍、罗燕早些回家。厂长大手一挥:“不可以!这厂里人心刚刚安稳些,我就把青枣你带来的人放走,你让我在泸州那批工人面前怎么自圆其说?青枣,你就别为难我了,快回车间上班吧!”望着厂长那唾沫横飞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青枣心里一凉,原来厂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通情达理。可是,那天答应表叔、表婶的事情青枣是不会作罢的,现在看来,也只能先君子后小人了。

青枣写信回家让表叔、表婶商量一下,看谁过来接俩孩子,并约好时间,到时让罗萍、罗燕在上班时间直接走出大门,余下的乱摊子由青枣善后。

信寄出后,青枣把计划跟表弟、表妹讲了。表弟、表妹听说后都激动不已,满心欢喜地静候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天,青枣像往常一样在车间里上班。食堂洗菜的杨大姐急匆匆跑到车间:“青枣,青枣,出大事啦,出大事啦!”“大姐,出啥事了?不着急,慢慢讲。”青枣连忙扶着气喘吁吁的杨大姐,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老家来亲戚了,两个……两个大男人,都……都被厂长关起来了!而且……而且还把他们的钱包、证件统统都……都……”“什么?厂长他……他……”大姐话还没说完,青枣气得瞠目结舌:“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笑面狐狸,整日在我们面前笑眯眯装模作样,竟然干出此等下作的事情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只老狐狸!”青枣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往楼下跑,冲出厂门,直奔河头镇街上。表弟、表妹一言不发,紧跟其后。青枣到大街上去干嘛呢?此时的青枣已经被熊熊的怒火燃烧得失去了理智!她想到表叔、表婶是因着对自己的信任才让表弟、表妹到这里来上班的,亲戚是收到自己的信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的。亲戚一到厂里就被厂长如此野蛮对待,青枣觉得万分自责。想想都是自己太天真,以为厂长是个明事理的人,都是自己太大意,才让厂长如此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在这陌生的城市,无亲无故,能依靠谁?只能靠自己!青枣满大街找卖刀的,她要买一把锋利的尖刀,如果厂长不把两个亲戚和表妹放回家,就找厂长拼命!可惜这河头镇太小,赶集的人早就散了,这时候只有几家食品店零星分散在大街两头。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卖刀的,青枣很是沮丧,于是折身回厂里,直奔食堂后厨,抓了一把菜刀就朝厂长办公室冲去。

办公室里,老家两个亲戚正与厂长理论,一个是青枣的姑父,一个是罗燕的姐夫。看到姑父受到这样的待遇,青枣万分歉疚,眼里噙满泪水唤一声:“姑父,对不起……”又气又恼的青枣早已泣不成声。

厂长见青枣手拿菜刀,脸色十分不友好,心里生出几分怯意,原本满脸的横肉勉强挤出一点笑:“青枣,你这是干嘛呢?咱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厂长干巴巴笑两声,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厂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老家的亲人?”青枣满脸泪水,眼神里写满了悲伤与愤恨。厂长自知理亏,不敢看青枣的眼睛,两眼望向别处辩解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家亲戚一进厂门,就扬言要把你们带走,你说,我该怎么做?”“我不管,今天你无论如何要让我表妹和姑父他们一起离开!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青枣拿起菜刀就往手腕上割,厂长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青枣的手,用力把刀夺下来,大呼:“青枣你疯啦!疯啦……”

姑父见状也傻眼了,疾步上前抱着青枣,心疼地埋怨:“你这孩子,咋这么傻呢?走,咱到医院里去包扎一下。这要出了啥意外,我怎么给你爸爸妈妈交代?”“姑父,您不用管我!”倔强的青枣推开姑父,转身对厂长怒目而视:“厂长,你就回答我一句,这人你放还是不放!”厂长望着青枣满脸的泪痕,又看看青枣鲜血淋漓的手腕,一声长叹:“罢了,罢了,都走吧,都走吧……”

厂长背着双手耷拉着脑袋走了,其他几个人也紧跟着离开。表弟、表妹哭泣着涌进办公室,罗萍拿手绢给青枣包扎伤口,姑父要带青枣去医院,青枣不以为然:“一点儿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现在要紧的是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说不定等一会儿厂长就反悔了。”罗萍、罗燕拉着罗东,要罗东一起走,罗东没有答应,小小的男孩子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像是忽然间长大了,他说他要留下陪青枣,他是男子汉,他要保护青枣姐姐。

姑父和罗燕的姐夫一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急匆匆往厂门口奔去,刚到大门口忽然停下来,姑父转回头对青枣说:“我们随身带的工作证还有钱包都被厂长搜去了,这怎么回去啊?”青枣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寻李阿姨。经李阿姨周旋,很快把工作证要了回来,至于那钱就如赵巧儿送灯台——一去不回来了。懂事的罗东从口袋里把钱全部掏出来,塞到姑父手里,让姑父他们赶快离开。青枣知道厂长的那双眼睛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也不敢太靠近厂大门,只是在原地搂着罗东,姐弟俩就这样在寒风中目送着姑父和表妹离开。

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青枣如释重负,身上所有的力气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嗤”的一声就消失了。如果不是表弟罗东支撑着,也许青枣就瘫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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