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方仲贤/那年高考
那 年 高 考
方仲贤（四川）
今年高考，儿子忙得不回家吃饭，为了把他这班高三毕业生推送上名牌大学，他却在办公室冲方便面吃，今天又接到儿子打电话说他又回不了家了。一提到高考，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那是粉碎“四人帮”前恢复高考，回我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插了5年队，年年招工，参军，推荐上学，都被公社这关刮掉，仅管我劳动表现再好每年出工350天，可因我这张管不住的“烂嘴”在生产队、大队甚至全公社流毒甚广，腐蚀和毒害无产阶级革命接b人。所以……
因此，我被捆绑推上讲台交待我讲的反动、黄色的“一双绣花鞋”“红与黑”“第二次握手”等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农业学大寨的妄图推翻革命政权的故事的罪行……这样花开花落，年复一年，一个个知青入学，招工，当兵，提干都进了城，可我……
又过了一年，大中专又开始推荐了，为了想办法上大学，我卖掉了生产队分给的半年口粮，买了些物品，乘天黑钻进公社书记家硬把这东西塞到书记妻子手中，终于大踏步跨进了最高学府“北京大学”我高兴得扯碎被盖，一个炸雷劈雳打在我窗前，我恨不得死在梦里。
就在那年高考，我熬夜复习，终于堂堂正正走进考场，凭着我的聪明大脑和刻苦学习交了头卷，而且全县名列前茅，考了323分，正当我高兴得写信向父母报喜时，正当我买鸡打酒请朋友为我祝贺时，正当我拉着女朋友逛街同我分享快乐时，由此我绝望了……离高考生越来越近，但是离我这高考过的人来说，却越来越远，但每每看到“高考”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我都会得一场病，我的心理的感伤，我的泪水，使我为今天的高考生送一点点祝福。
高考的回忆很多，印象中总是一放下手中锄头，肩上扁担就不停的记笔记，做练习，英语单词、数学习题围着转，吃饭，睡觉，熬夜点灯复习，偷偷用手电筒在被窝里写作文，想要多睡一下都变得很奢侈。
我们都高考过，我们都拼搏过。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很辛苦却仍旧怀念，怀念与自己有着共同理想的朋友一起奋斗的那种高考幸福！
回忆高考，那是一段永远忘不了的时光，心中对大学生活的向往，给我无限动力，即使每天再苦再累都会为了梦想支撑下去。和朋友一起奋斗，一起憧憬上大学的梦境，那时生活是充实的，虽然在农村啃玉米馍，吃菜稀饭，干繁重的活，但还是觉得那段时间是最宝贵的。
怀念为了高考而拼搏的日日夜夜，那每一步的辛酸与喜悦，好的结果固然让人欣喜，不尽如人意的结果难道就让我们灰心丧气了吗？不！不！不！虽然后来超过高考年龄，可我却在我的小说里，让主人公高考，而且还上名牌大学哩！主人公身上却浸透着我的血和泪啊。今天看着怀着那份激情再一次去挑战高考的年轻人，他们是勇敢的，也祝愿他们的每一次考试辉煌。他们的生活是灿烂的，是美丽的，是富有的，是拼搏进取的。所以，他们的现在是让人收获的。今天，我身上背着昨天的伤心故事，脚下踏着今天他们喜悦的高考余辉。一路风雨带着欢笑，一路歌声带着豪迈。我的肩上落满昔日的碎片，我眼中装着辉煌的未来。希望二世再迎接高考。
高考就是在生活道路上一个转折，它关系到你将成为哪个层次的人。当你考上什么样的学校就决定了你以后是哪个层次的人。当然考不上的时候也许又属于另一个层次了。今天的我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晚上看书到深夜的日子，早上不到五点就爬起来看书的日子里。我感到自己那时候的充实。那时候是快乐，那时充满美丽的梦，感觉那时候自己的目标就是高考。然而，又多久感觉没有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么的执着。生活把自己磨没了棱角，已经没有了那时候的激情和执着。
在那些的日子里，我将几乎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一头扎进了书堆。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深夜两点睡觉；每天一收工、田边、卧室三点一线；每天都在强迫自己，绝对不能有偷懒的欲望；每天都在关注的收获，；每天都是迎着晨曦，顶着夜幕，几乎没有正眼瞧过温暖的太阳；每天都在书山题海里摸爬滚打，基本上外界的一切事物都难以成为我的关注对象；每天都在用并不充盈的体力但十分顽强的意志力与睡魔进行着激烈的交锋，结果麦芽糖等辅助品时常会出现在书桌上；每天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却在努力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放弃；每天都在憧憬着美丽的大学，却不知是否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在一又一次高考推荐的失败以后，我再也无法忍受那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沉闷，我发疯似地跑到河边。那时我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那久违的风声，那么亲切，那么悦耳。有多久了，我没有听见自然的声音，甚至连最喜欢的风的声音都忘记了。一滴眼泪滑落面颊。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朝着绿绿田野，“老仲，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暗暗地对自己说，下意识地一仰头，我看见了星星，看见心爱的她,双手紧紧吊着我肩膀祝贺我参加高考的日子，留给我的是一起奋进学习的影子。留给我的是执着时的表情。那时候的我是多充实。
六月，正是农村双抢季节，忙着收割小麦，忙着下种秧苗，我一边插秧，一边想着监考老师手里拿着的密封的试卷，哦，那不是试卷，那是一个个的希望啊！此时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田里沙沙插秧声，奏出有节奏的旋律，轻轻地，淡淡地，一如这多愁的天气。恍惚间，我看到自己在奋笔疾书的身影在水田里做着一道道高考题。想着自己当年渴望飞出去的眼神，想着监考老师在进考场前不厌其烦的嘱咐……要想的实在太多，忽然觉得自己的额头好凉。汗水刷刷直淌。
1973年6月6日下午在学校操场上好热闹，听老师指点迷津，笑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为高考充气打劲。许多期盼，我不是不懂；许多叮咛，我也能够体会。为了政治题考好，我竞背熟了“毛选”，但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如野马般肆意驰骋的心绪，我总是无数次地明知故犯。是什么支撑着我们一路走来？不就是梦想和希望吗？一首毛zx语录歌中唱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的心跟着毛zx指引方向，是的，当年毛zx挥手我前进，上山下乡干革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一路走来，因为有梦，所以才有希望，因为有希望，所以年轻的我们年轻的心不再彷徨！向着共产主义奋勇前进！
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当初，因为再努力……天不助我！
现在，我坐在寒舍里，提起高考时用过的的钢笔，拿出高考时剩余的草稿纸，重温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经历了血与痛的代价，1973年6月，6日将深深地烙印在我每一条记忆的神经线上。
走过六月，不要说生活不够公平，也不要说命运如何残酷。44年以后，蓦然回首，你会闭目长叹，感慨万千。不为那种曲折而扼腕叹息，只为了那段全心付出的岁月，为梦想拼搏的激情，满腔不屈的鲜血，魂牵梦萦的理想……
今天的我已经扬帆远行，路漫漫其修远兮，然而曾经的梦想却没了……没有了曾经的努力，我不再像你们那样饱满热血，那样对梦想痴迷。相反，我坦然的选择了接受，毫无幻想的去复合现实的努力。曾经的我也曾豪言壮语的大谈人生，想象大学的美好，然而，大学不一定会让你成功，大学不一定会让你享受。相反，我未进大学，被推进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受尽精神和生活折磨，这是在大学里学不到的，去年我市搞了《我爱蒙顶山》征文大赛，来自全国20多个省的大多是大学高材生参战。可我这个拒之大学门外的却荣获头奖。
不幸是作家的万幸，痛苦是造就作家的摇篮。由此，我感谢那年高考……
方仲贤，男，四川荥经县人，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荥经作家协会秘书长，曾任过《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从1983年起在全国发表小说、诗歌、散文、评论、戏剧，2008年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出版个人专集《太阳谷》，现存两部长篇小说、一部电视剧《茶马古道》等待拍摄和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