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荒凉的,是落叶无法归根
我曾无比向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孤独,在那一片杳无人烟的漫漫黄沙中,无风、无云、无声、无影,一缕孤烟,陪伴一切寂寂荒芜。待夕阳余晖散落长河,那橙红的落日,在淡淡烟尘中,不见灼灼,唯余轮廓。
或许是性子里的清冷与孤僻,才生出这般情思,姹紫嫣红虽热闹繁华,却终会散去,簇拥后的寂寥,更甚孤独,还不如不聚得好,也不用被离别和失散左右。
只是,当烽烟弥漫黄沙,余晖被鲜血覆盖,孤独就成了奢望,比起白骨森森的荒冢,凄苦无依、远念乡愁的岁月,更惹情殇。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未曾落笔释意,心间已遍布伤痕。
人间最荒凉的死去,是落叶无法归根。我可以失去微亮清晨、可以没有薄暮黄昏,哪怕所有缱绻的诗意都被风沙掩埋,只要最后还能归来,哪怕再远的天涯,都可以一步步走向尽头。
白日烽烟,黄昏饮(yìn)马,那满身伤痕、衣衫褴褛,因为风沙而黑黄的脸、干裂的唇,眼神里的沧桑是岁月抽打后的漠然。曾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被战乱干涸心泉。茫茫不见的黄沙,行人步履维艰,呼啸而过的风只带来刁斗声声,仿佛还有远嫁和亲再也归不得的公主悠远绵延的琵琶哭泣。
野云万里,黄沙与天地相连,竟无一座城郭,予一星人间烟火。雨雪纷飞,与大漠连成波澜浩瀚的沙海,迷离了双眼,却流不出清泪。便是生长于此的胡雁亦哀鸣、胡儿也落泪,何况是远戍于此的人呢?
只想再回到故土,哪怕是站在玉门关内看一眼天地,喝一口清水,闻一缕花香,都是奢求。遮断玉门关的皇权,生生扯碎了血肉与魂思。不得归去的幽魂都化作怨气,在这片黄沙夜夜哀鸣,无人问津;可是这炽烈的血,换来的不过是年年朝贡的虚荣,仿若这一生所有的真挚,不过一场笑话。
原来共情,这般伤筋动骨,眼泪浸透了文字,却无法慰藉几百年前的怨念与悲凉。
是不是真的“风吹骨响,可慰亡魂”?那思念缠绕的深深结肠能否搁浅?会不会有九天之外的玄鸟带走所有魂殇?
若可以,我愿在漫漫黄沙的余晖中,为它们挂一片骨铃,祈求玄鸟的降临,生而为人,他们已承受太多凛冽,死后为魂,愿永归宁静,再无轮回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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