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然和实然

应然和实然

作者：李广生

练琴已经有五六年之久，每天投入在它上面的时间至少两个小时，无论多忙。早晚各一个小时，下班回到家，忙活完了，即便到了三更半夜，也要吹一曲，虽然“呕哑嘲哳难为听”，好在邻居们都很宽容。一把七孔小口琴，挂在脖子上，像是个工牌，外出时随时随地拿起来就吹。开车也是如此，把每一个等红绿灯的时间都当成练琴的机会。如此痴迷用功，按理说应该小有成就了吧；或是按照“一万小时”理论，现在即便没达到演奏水平，也应该能够拿得出手了。事实却不然。有进步，但进步的幅度很小，一直处于“低位徘徊”的状态。幸好我有耐心，也不怕别人笑话，还在坚持。但可以预见的是，质的飞跃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永远不会到来。

生活中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努力了并一定成功，爱拼不一定能赢，付出了不一定有回报，即便是捧出了真心，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理解。理想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天花板。它就在那里，向你招手、向你微笑，似乎触手可及，但你就在这里，一步之遥，却咫尺天涯。

和教师在一起，经常听到这样说：我讲的够细致了、说的够明白了，按理说应该听懂了、学会了，可为什么还是不会？我都已经强调许多次了，反复叮嘱、反复提醒，按理说应该记在心里了，怎么还是忘得一干二净？多美的文章啊，多简单的计算啊，多有意思的活动啊，按理说应该喜欢、应该轻而易举、应该积极参与，可为什么还是提不起兴趣、屡屡出现错误、不积极参与呢？……

一位负责教师培训的教师也跟我抱怨。他说：我讲座的内容是不是很重要？我说是。他说：我是不是做了精心的准备？我说是。他说：我是不是搜集了很多案例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我说是。他说：我是不是提出了一些具有可操作性的建议？我说是。他看着我无奈地说：既然如此，按理说教师们应该很有收获，但为什么他们表现的无动于衷呢？

面对这些问题我都很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我说你做的还不够好，虽然很辛苦但方法有问题，那他一定很委屈、很难过。因为他们确实非常努力，付出了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和那些“混日子”的人相比，他们理应获得更大的成就感和价值观。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会因此面对更多的责难和质疑。这让他们心痛。可是如果我说你尽力了、做的很好了，对得起良心、无愧我心，就行了。他们可能会感到欣慰，可能还会感谢我，感谢我的理解。然后呢？我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他们躲进“良心”的小世界里，躲在“无愧我心”的盾牌后面，过起心安理得的日子。这岂不是更大的伤害？

世界应该的样子是美好的，充满诱惑的。本来就是嘛，世界应该是和平的，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友善的，勤奋的人应该收获更多，努力的结果应该是成功。所以，人们都向往世界的应然状态，渴望生活在世界的应然状态之中。也正是这种强烈的期许，让人们更不愿意揭示世界的本来面目，回避或逃避世界的实然状态，甘愿做一只把头扎进沙堆的鸵鸟。

沙暴不会因为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看不见、听不到而消失。世界总是固执的保持着它的实然状态。辛辛苦苦练了多年的口琴但依然是菜鸟，语重心长的说了多次但依然置若罔闻，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但依然被认为别有用心，认认真真的工作但依然被认为三心二意，殚精竭虑设计了一节课但依然不能得到学生的认可。这就是世界的实然状态。也许它不符合逻辑，但它真实的存在。

作为一名教师，我们更容易迷恋应然的世界或世界的应然状态，因为我们从事一项与理想密切相关的工作，我们的目标和价值就在于创造一个理想的世界，支持孩子们为理想而奋斗。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勇敢的面对实然的世界和世界的实然状态。应然是前行的目标，实然是出发的起点。

岁数大了，心态平和了，我越来越相信世界会变得更好，也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理想不会凭空实现。所以我更加理性地热爱应然，但也更加深切地关注实然。

课堂上我不仅关心教师制定的教学目标，也关心学生的实际获得；研修现场我不仅关心专家讲得怎么样，也关心教师听的怎么样；研修活动结束我不仅关心教师收获了什么，也关心他们改变了什么；我关心公开课的效果，也关心常态课的质量；我热爱生命课堂，也热爱真实的课堂；我努力让生命课堂成为真实的课堂，也努力让真实的课堂成为生命课堂。

不沉迷于应然，不困囿于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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