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安托邦|李莉·早茶夜读552

552 | 读城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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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京安托邦

文/ 李莉

50岁,全职妈妈

初春的夜晚,我站在17层的窗口向外望,朝阳北路又开始堵车了。我脚下的这片区域在东四环到五环之间。这里十几年前还是村庄。随着城市的扩张,农田和村庄慢慢被柏油马路和高楼大厦吞噬。人口也变得复杂多元。在我的小区里,回迁户、私营业主、知名媒体编辑、小公司职员、外地打工小妹、还有在使馆工作的老外,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居住,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从窗口向西望,前面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城中村。一排排平房的间隙被私搭乱建的棚户堵得满满当当,住在里边的人每天在空气污浊、光线昏暗的缝隙里穿行。疫情开始不久,不知什么人就用建筑垃圾和破旧的共享单车把两个小区之间唯一的通道给堵住了。后来政府要求封闭小区,封路的垃圾又换成了正式的屏障。我抬起头把目光穿过这片城中村,望向更远处高楼林立的CBD,中国尊和大裤衩勾勒出新北京的天际线。这样的前景和背景,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突感的画面,让我想起郝景芳的《折叠北京》。

在北京这座诺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像是一只小蚂蚁,每天沿着自己的轨迹匆忙行走。时而相遇,忽又分离。人们实在太忙了,忙着把有限的精力都用来追逐成功,用来拼命赚钱支付生存成本,用来体验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忙得没有时间没有兴趣留意周边。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区域同一栋楼房里,很多人也从来没有过交流甚至从来没有彼此看见。各种有形的无形的屏障把人们隔离开来。这种人际间的疏离也许就是促成很多人怀念旧日生活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最近看了洞主的城市概念系列文章中的一篇《制式化中的生机》,里面提到的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城市规划。主导规划的道萨迪亚斯提出一种名为“安托帮”的城市规划理念。他认为一个理想的人类聚居方式是:将城市进行模块划分,每一个社区都有自己的市民中心、商业设施和游乐场等功能,满足2-4万人居住的需要。同时每一个地块混合了不同收入阶层的住房,这是社会公平在规划中的体现。

这让我想起曾经居住过的天通苑。我所理解的北京安托帮。虽然今天的天通苑作为亚洲最大的生活社区,随着居住人口过多出现了种种问题因而备受诟病。但是在十几年前我居住在那里的时候,情况比现在好得多。2000年初,那里居住的还是第一批购房者。当时的天通苑作为政府规划的第一批经济适用房,市场认可度还不是很高。同时,购房者需要具备申请经适用房资格,这也相应提高了购房的门槛。再加上距离市中心比较远,周围比较荒凉,没有办公区,没有提供就业的岗位等原因,当时的居住人口还不像现在这么多。大概社区的建设者从一开始就抱着建设亚洲第一大社区的雄心,在规划上下了一定的功夫,不但有各种不同档次不同结构的户型满足不同家庭的需求,社区的配套设施也比较齐全。我居住的东苑,绿化面积很大,小区内有绿地广场,出小区门就是一个大型的公园。小区内有一条商业街,社区超市、饭店、银行、社区医院、理发店、服装店、各种特色小店应有尽有。在步行可到的范围内即有规范的实验幼儿园又有小型的家庭幼儿园可供选择,小学也尽在咫尺。因为房价便宜,每个家庭都有比较宽松的居住环境。最大的问题是交通,天通苑之所以被称为“睡城”也是由于交通太不方便。因为地处北五环以外离城里太远,在城里上班的人不愿意住在这里。我认识的一位退休老人跟我说,他女儿女婿在这里买了房后,因为上班不方便,就和老人换了城里的小房住。让老人带着孩子住这里,夫妻两人周末才回来跟家人团聚。

当时通往北京城里只有一条主道,交通拥堵造成了通勤的巨大障碍。地铁车站比较远,需要坐公交或者黑车,路上需要20分钟的时间。我入住的那时候5号线还没有开,只有一条13号线。坐地铁的人并不多,非上下班高峰期都是有座位的。真正的拥挤不堪是在2008年以后,忽然大量的人口涌入。虽然社区还在不断扩大,新的住房不断投入使用,但还是满足不了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新开通的5号线也没有使交通问题改观。而随着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的到来,很多业主把房子出租,一时竟出现了大量的群租房现象。天通苑不再宜居了,真正第一批业主逐渐离开了那里。当然这是后话。当初在那里生活的业主还是享受了一段很美好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天通苑是特别适合育儿的社区。小区业主群里的爸爸妈妈们经历大体相似。多是受过高等教育,在社会上奋斗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经济基础后,选择在这里购房安家生儿育女。很多家庭选择爸爸继续工作,妈妈回归家庭抚养孩子。也有博士爸爸做超级奶爸的特例,这个爸爸因不满于国内的教育状况,决定自己带孩子完成幼小教育。即使是父母都选择继续工作的家庭,也把重心放在生活和育儿上。在论坛里,在聚会上,大家讨论华德福、讨论自然教育,讨论艺术教育,总之各种新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在这里探索实验。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和理念,大家很容易一拍即合,各种信息交流,各种团购各种攒班,把育儿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小型聚会郊游不说,有人还组织过一场规模不小的亲子运动会。租下了小学的操场,设计了很多参赛项目,记得我女儿参加了串珠子比赛还和爸爸一起参加了袋鼠跳比赛,好像还得了奖品。大人和孩子都玩儿得很开心。还有人组织拍社区电影,写剧本选演员的折腾了一阵,可惜那时我们已经离开天通苑到西城上小学了,也不知后来这部电影是否完成。

大社区的好处就是人多好办事,组织起活动来都红红火火。社区里孩子多,各种培训班也多,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一些有教育理想的老师选择在这里进行新的教学探索,很多有新的育儿理念的家长也愿意一起进行尝试。当时我们参加过两个美术班,一个是“齐老师的美术课”,一个是“和大熊老师一起玩”。大熊老师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台湾大男孩,样子就像动画片里的大白。态度特别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憨憨的笑。他带着孩子们用泥巴、沙子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作品。孩子们开心地跟他一起玩耍,天性释放,奇思妙想层出不穷。齐老师是一个精瘦文雅的老师,在美术界有很多资源。他教孩子们在各种传统绘画方式中寻求创新。比如用水彩颜料和蜡烛油创造梦幻森林、用大橡皮雕刻版画等等。他把好的作品投稿到美术杂志。孩子的作品能登上杂志,对于孩子和家长都是特别大的鼓励。他把孩子的作品贴到教室的墙上,有时他的朋友来访,会选中一些作品买走。被选中的孩子开心得就像中了大奖。我还给孩子报名参加过一个艺术学校的合唱班,校长请了一个从日本学习回来的音乐老师。上第一节课,老师就跟家长说,传统的培训班,家长把孩子放到学校就撒手不管了,这样孩子只会觉得唱歌和学习一样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会发自内心的喜欢。真正的音乐教育是激发出孩子天性中对音乐的热爱。他的方法是先教家长们唱,让孩子在旁边随便玩儿,当家长们能够专注于音乐并乐在其中了,孩子自然会受到感染,自动加入到唱歌里来。

此外,我们几个妈妈还曾经攒了一个外教班,租了场地,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美国老师,老师很有一套教育孩子的方法,特别受孩子欢迎。美国老师有浓重的体味儿,喷浓重的香水,即便如此,孩子们仍然喜欢围着他争着回答问题赢得奖励。孩子们在玩耍中习得了一口好听的美语。后来女儿上小学被选为学校英语广播站站长,就得益于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总之,那个时候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兴致勃勃地探索新的育儿方式,全心全意地陪伴孩子一起成长。可以说天通苑独特的环境给孩子营造了一个理想的成长空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直到这批孩子陆续到了上小学的年龄,问题出现了。天通苑属于昌平区,而且是在昌平和朝阳的交界地带,周边教育资源不足。虽然社区内有硬件条件不错的小学,但是周边没有好的中学。在这里上小学的话,孩子的学籍就在昌平,这意味着孩子的初中、 高中都与北京的优质教育资源无缘。于是家长们不得已各自想办法租房、换房、迁户口,千方百计让孩子进入城里的学校。我们因为有西城的户籍,所以选择到西城上小学,从此离开了天通苑。那一段美好时光从此变成了回忆。这就是我的逝去的北京安托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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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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