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的澡堂子

我在知乎看到过很多关于公共浴室的故事。

大抵是讲南方人去北方读了大学，不习惯在公共浴室里面对群众，赤身裸体，以至于种种不习惯，种种不舒心。

本来我很疑惑，公共浴室南方不是也有吗？你们从小都不去的吗？后来在仔细一想，现在读大学的人，跟我们已经不是一辈人了。

我们是他们的阿姨和爷叔。

70,80这一代南方人，出生的时候，很少有人家里有浴室。夏天还能在家里对付对付，天转凉了之后，只能去公共浴室洗澡。

哪怕家里地方大，有独立浴室，也没有热水器。室内室外一个温度，不冻死也要冻出毛病来。

还记得，每到了过年前，公共浴室，都是最最闹忙的。

根据过年前的习惯，家里进行大扫除。收拾得干干净净才好过年。屋子都收拾了，人当然也要收拾，所以洗澡是必须的。

讲真，我最最怕这个时候去公共浴室了，人太多了，简直是水池肉林。

换衣服的地方，人多得连站的地方都有没有。偏偏冬天穿得又多，外衣毛衣棉毛衫，外裤毛裤棉毛裤，每一件，每一条都要脱掉。

早年的浴室，条件很差，往往就是两条长板凳。只有有人往上面放了湿衣服，就再也不能放干衣服，也绝不可能让你坐下来脱衣服。

每个人都不得不练就金鸡独立的本领。一只脚稳稳固定在地面上，开始脱裤子。如果水平不是很到位，就不得不把半个身子依靠在柜子上，才能把裤子费力地扯下来。

好不容易脱了衣服，进了洗澡的地方，烟雾弥漫中，水龙头看不见，只看到一个个赤条条的肉体，简直是个肉联厂！

水龙头肯定是没有空的，每个水龙头前，都簇拥着好多人。如果想沾到一点水，厚脸皮是必须的。害羞？根本不存在！

“阿姨，给我冲一下头发好不好？马上好！”

趁着人家擦肥皂的时候，赶紧把头发搞搞湿，然后把龙头让给后来的人。人潮涌动的时候，一个龙头，需要5个人轮流用。

每个人都在努力，拼命把洗澡这个流程，从头到尾快速的运转完成。

能冲到水的时候，双手忙个不停，冲不到水的时候，全身抖个不停。与其说是一次洗澡，不如说是一场战争。

打到最后，每个人都精疲力尽，狼狈不堪。

最要命的洗完以后，还要再一次金鸡独立地把脱掉的衣服，再一件件地穿回去。

刚洗完澡，身上有些湿气，那衣服像涂了胶水一样，又拉又扯地才穿上身。

更衣室的热气，加上心急火燎地穿衣，刚洗干净，又出了一身的臭汗。

许多年以后，家里有了独立浴室，还有了热水器，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每当热水淋遍全身，寒意全消时；每当洗完澡就能裹着浴巾，冲进暖被窝时；每当坐在自家的床上，舒舒服服地涂着润肤露时，我都会无比舒坦和满足。

再也没有水龙头前人挤人，再也不用湿着头发顶着冷风回家，不用再洗得筋疲力尽。温暖，惬意，放松，才是此时此刻的感受。

我问我儿子：“你觉得洗完澡后，舒服吗？”他愣愣地看着我，勉勉强强地挤出来一句：“还好吧。”

在他看来，在家洗澡，是出生以来就习以为常的事情。所有我经历过的折磨，他都一无所知。

体会幸福，是需要反差的。如果从未吃过苦，往往很难感知到眼前的幸福。

风雪夜里，一座破庙就是幸福。

大热天里，一片树荫就是幸福。

小年夜里，不用去浴场厮杀就是幸福。

幸福是在动态中产生的，有时是人无我有，有时是从无到有。

常常觉得现在生活很平淡，感受不到幸福。其实回首往事，现在的每一天，都比从前幸福很多。

只是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从前的悲惨，何尝不是一份生活的礼物。至少，每当我在洗澡的时候，想起当年的公共浴室，都会对此时此刻的生活，怀抱着无限的感激与满足。

能在家洗澡，实在太爽了！

快过年了，

本来不想更。

谁会在这个时候，

打开公众号呢？

突然洗完澡，

整个人爽得不行。

行吧，

那就再啰嗦一篇。

祝大家新年快乐!

明年从年头爽到年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