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里的元载后来位极人臣,还真是靠他撩上了王韫秀

《长安十二时辰》中那位只是从八品的小官大理寺评事的元载,野心勃勃、善于钻营,他收买右相府邸的丫鬟窥探当朝权相的动静举动,撩拨千金小姐王韫秀想要通过与其结婚攀附朝廷重臣,总之,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剧中角色元载的历史原型就是唐朝宰相元载。

剧中的元载精于算计、见风使舵,将精致利己发挥到了极致。

元载的姓氏元很容易被认为是北魏皇族拓跋氏在孝文帝改革之后改成的汉姓,若如此,这在唐代自然也是贵族世家,但是《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并未将元载列入元氏宰相之列,这是因为元载本不姓元,按照《旧唐书》记载,元载生父不详,母亲改嫁了继父元景昇,所以拖油瓶的他也就改姓元氏;而《新唐书》记载,元载的父亲元昇原本姓景,是替唐太宗第十四子曹王李明妃元氏收取田租的仆人,改随主人元妃的姓氏为元——无论哪种情况,元载都是冒姓,他本人无疑出身寒微。

元载并没有被《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列入元氏宰相之列。

元载嗜好读书,努力上进,在天宝元年(742)考中进士,也当上了官,但是很长时间都官卑职小,因此也被妻子王韫秀的家族轻视,后来直到唐代宗继位以后,他才借着与有拥立之功、被尊为“尚父”、权倾朝野的李辅国妻子(李辅国虽然是宦官,但是与高力士等一样也娶了妻子)同宗为桥梁搭上李辅国的关系。

李辅国拥戴太子李豫顺利即位, 此后更加跋扈嚣张,擅权作福。

后来的唐代宗李豫在安史之乱中以天下兵马元帅名义先后收复长安、洛阳。

史家通常认为,一方面李辅国不断为依附自己的元载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另一方面他本人重金收买唐代宗身边的内侍,不断打探消息,才做到善于揣摩唐代宗的心思,所以才被拜为同中书平章事,兼判度支、盐铁转运使,最终升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封爵许昌县子,也就是终于拜相封爵。

元载能够当上宰相,靠的是依附权宦吗,也靠的是揣摩上意,这些说法都没有错,但是当时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不乏其人,唯独元载能够扶摇直上并长期在位,其实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与其婚姻有关。

前面提到,元载的妻子是王韫秀,王韫秀的父亲就是大唐名将王忠嗣。

河东节度使王忠嗣之女王韫秀后来成为元载的妻子。

王韫秀的父亲是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

王忠嗣的父亲王海宾也是一代名将,出身太子右卫率,也就是正四品上的太子右卫率府长官,职责是掌管东宫兵、仗仪卫之政令,换句话说,王海宾曾经是唐玄宗李隆基为太子时候的心腹武将,而在开元二年(714)吐蕃犯边的时候,王海宾在薛仁贵长子薛讷的麾下担任先锋,因为寡不敌众而阵亡,被唐玄宗追赠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此时的王忠嗣还叫王训,只有9岁,唐玄宗将其改名为王忠嗣,也就是忠臣后代的意思——玄宗称其为霍去病的遗孤,并将其抚养在宫中,事实上就成了皇帝的养子。

王忠嗣长大之后,曾经领军与奚、契丹、吐蕃等作战,屡立战功,本人也兼任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个节度使,比后来身兼三个节度使的安禄山更加牛掰,史称王忠嗣佩戴四个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都归其掌握,自唐朝建国以来,还未曾有过这种事(忠嗣佩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已来,未之有也)。

当时的权相李林甫(《长安十二时辰》中右相林九郎的历史原型)既妒忌王忠嗣,也想要借机对付太子李亨,便寻机对付王忠嗣。

李林甫指使济阳别驾魏林诬告王忠嗣,魏林说王忠嗣担任河东节度使时,自己正是朔州刺史,王忠嗣曾经说:

早年我与太子李亨一起被养育在宫中,我愿意尊奉太子(早与忠王同养宫中,我欲尊奉太子)。

本来就忌惮太子李亨的唐玄宗看到掌握军权的王忠嗣谋立太子,不由得大怒,便将王忠嗣招入朝中,命令三法司详细审讯追究,王忠嗣几乎被处以极刑。幸亏继任王忠嗣担任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此时正蒙玄宗恩宠,上奏说王忠嗣是冤枉的,辞语非常恳切,请求用自己的官职来替王忠嗣赎罪。唐玄宗怒气才稍稍消解,不过仍将王忠嗣贬为汉阳太守,天宝七载(748),又调任汉东郡太守,第二年,王忠嗣暴卒,终年45岁。

天宝十节度使分布地图,王忠嗣曾经兼任其中的四个节度使。

王忠嗣的被冤枉与不明不白的死去,不但是其本人的悲剧,对于大唐王朝来说也是一个悲剧,如果王忠嗣不死并掌握着军权,安禄山史思明起兵叛乱,就会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制约他们,甚至于安禄山都未必敢悍然起兵,这且不谈。

等到太子李亨也就是唐肃宗在灵武称帝之后,王忠嗣的身份自然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他的冤死与李林甫陷害太子有关,王忠嗣这个所谓太子派系的要角此时无形中已经洗白;另一方面,王忠嗣曾经担任过朔方节度使,而朔方军是此时唐肃宗称帝与平叛所依仗的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王忠嗣作为这支武装力量的老长官,其在朔方军中的威望与人脉是至关重要的——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李光弼就是王忠嗣的旧部,而郭子仪也是他的后任之一。

唐代宗宝应元年(762),王忠嗣被追赠兵部尚书、太子太师,这是盖棺定论,也是对玄宗朝对王忠嗣不当处置的拨乱反正。

前文我们提到,王韫秀是王忠嗣之女,她和元载成亲之后,家境贫寒又官卑职小的元载不得不寄居岳家,饱受王韫秀家族的歧视嘲笑。后来,不堪忍受的元载赋诗《别妻王韫秀》打算入长安,诗云:『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苦遭霜霰到秦封。』王韫秀宁愿和元载同行一起受穷,写下了《同夫游秦》明志:『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

元载与王韫秀曾经非常恩爱。

元载与王韫秀的诗句志向远大,也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却很有骨气的意味,但是与很多人想当然的不同,此时的元载并不是进京赶考求取功名,而是再入京都谋官位升迁,事实上,元载与王韫秀两人也并不是打算真的白手起家——王忠嗣的女儿与女婿这一身份是他们最大的本钱之一。

元载回朝是在上元二年(761),此时他的官职是户部侍郎、度支使、诸道转运使;而到了宝应元年(762),元载便有兼任京兆尹的任命,而元载因为想当宰相而不肯担任京兆尹,于是通过拜访李辅国使其了解自己的想法与心意,次日便被拜为同中书平章事,兼判度支、盐铁转运使。

元载的火箭式提拔,当然与李辅国的鼎力相助有关,但是当时走李辅国门路的大臣不在少数,元载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说到底还是与他王忠嗣女婿的身份有关,元载拜相封爵都是在宝应元年(762),而这一年我们前文提到,正是王忠嗣被追赠兵部尚书、太子太师的这一年。

大唐官方对作为历史人物的王忠嗣的重新肯定与对现实政治人物的元载的擢升在时间上是同步的,这间接说明了,作为唐肃宗的儿子兼政治遗产的继承人唐代宗,试图通过重用王忠嗣的女婿兼政治遗产的继承人元载,维护朝堂政局以及朔方军等武装力量的稳定。

朔方节度使是天宝十节度使之一,是拥立唐肃宗和平定安史之乱的重要力量。

在李辅国罢相之后,他兼任的天下兵马元帅行军司马之职也由元载担任,这个职务更加说明问题。当时所谓的天下元帅由唐代宗长子李适也就是后来的唐德宗担任,代宗亲政以后发布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委任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作为平定安史之乱的名义上的总统帅,而元载担任天下兵马元帅行军司马,与其凭借王忠嗣女婿身份拥有的号召力与象征意义也密不可分。

也正因为元载有这一重身份,因此唐代宗想要刺杀李辅国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元载与李辅国走得很近而猜疑元载,反而能够与其共同密谋,如果不是因为元载是自己父亲(肃宗)亲信旧交的至亲,当不至于如此作为。

后来元载获罪被赐自尽,唐代宗对其妻子王韫秀最初的处置办法也是所谓的『令入宫备彤笔箴规之任』,就是让她在宫中担任手持彤笔(彤管,赤色笔管的笔)记事规诲的女史,这与通常的将犯罪大臣的妻女没入掖庭为做粗活的奴婢,其实还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也反映出作为王忠嗣的后人,王韫秀还是有着被皇上下旨区别对待的特殊待遇——至于脾气很硬的王韫秀宁死也不答应,则是另一个话题。

《新唐书》:元载、杨炎各以才资奋,适主暗庸,故致位辅相。

总之,元载既有因为本人独揽朝政、排斥异己、贪财纳贿被锁定是一代奸臣的一面,也有参与平定叛乱、协助诛杀权宦、提拔理财名臣的一代能臣的一面,而后者则再很大程度上与他身为王忠嗣的女婿,以宰相与天下兵马元帅行军司马的职守,起到协助大唐皇室与各路平叛武装力量之间的润滑剂作用有关。

在与元载的政治斗争中,出局的总是李泌。

人们很难理解元载与『权逾宰相』的帝师级别的李泌之间如果发生矛盾,皇帝总是以保全李泌的名义将与自己关系亲密的李泌外放,往往解释为皇帝为元载的奸邪所惑,而如果明白了元载在当时朝堂中地位的重要性,则这个问题或许也就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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