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是一位亲人的生命如流星般损落,我们才悲哀于死神的无情。不知该怪命运的无情,还是该怨生命的脆弱。在我以为我的奶奶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时,突然传来死神的噩耗。我以为爷爷不会老去时,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年华老去,两鬓斑白,只剩下骨瘦如柴的身躯,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等着我回去。
一岁零三个月时,由于妈妈孕育着妹妹,无法照看我,其实这只是爷爷奶奶找的一个理由罢了,古话说:“大孙子老儿子,那是老人的命根子!”从我记事开始,爸爸妈妈眼里只有妹妹和弟弟,我就像多余的那一个。因为这些,我的父母没少挨爷爷奶奶的骂。爷爷骂他们没有心,奶奶骂他们是猪,是狗;奶奶说哪怕是猪和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崽子,意思是他们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我的父母为自己辩解,“不是不管她,而是没法管,管深了您二老不愿意,管浅了根本不管用,再说这孩子让你们给惯得都能上天了,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我们是真的管不了。”七岁的我蹲在门外听着父母说的每一句话,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生疼生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落下,吧嗒吧嗒地淹没在沙土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说能力有限,管不了我;我不懂为什么,爷爷奶奶就可以有无限的能力来照看我。我想,那不过是父母的借口罢了奶奶慢慢地察觉到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告诉我那并不是我怨恨父母的理由。她说,我要感恩。我问她为什么?奶奶说:“因为他们生了你,如果他们不生你,我和你爷爷想对你好,都没地方找你去。你现在才这么小,就这么怨恨父母,长大了遇到更多的不如意你还会怨恨这个世道。人不能生活在怨恨里,你要记得他们的好,记住这世间所有的好,而不是只记得那些不好的。你啊,有什么事就和奶奶说,说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太在意那些你认为的过错。”从那时候开始,不论我有什么事,都会和奶奶念叨。求学时,工作后,甚至是结婚后,同学、同事、还有身边的许多朋友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位贴心的奶奶。
我小时候身体素质差,先天性贫血和缺钙。爷爷奶奶想了各种办法为我补充营养。不知道两位老人在哪里听到的说法,喝牛奶可以补钙;可我们那个80年代哪里来的牛奶?爷爷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距离我们屯子十多公里的一个草甸子,那里有一养殖户,养着几头奶牛。那时候的交通不像现在这样方便,道路也不似现在这样的宽敞,大多都是泥土道。我家里有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身高一米六的爷爷骑着它早上四点就得出发赶路,为得是打完奶早点赶回来。奶奶用一个如水瓢大小的小奶锅,在爷爷特别为我修的小土炉子上,在牛奶里加上点水,具体加多少我也记不清了。熬好后,奶奶就会用扇子再把它扇凉些,不至于烫嘴就行;奶奶说太凉我的肠胃受不了。然后把牛奶倒在我专用的小杯子里,一次也就倒那么几口,喝完再倒,如此反复几次;嘴上还念叨着,慢点喝,别烫着。我让奶奶喝点,奶奶说她不爱喝,其实是舍不得喝;我让爷爷喝,爷爷把嘴放在杯子上,假装喝了点,还会吧嗒吧嗒嘴,说牛奶就是给小孩喝的,我们都喝不惯这玩意儿。我喝完牛奶爷爷再送我去上学。夏天我天天祈祷着老天爷别下雨,因为雨后的路变得泥泞不堪,爷爷去打奶的路上异常难走,有几次都摔了跟头,衣服上都是泥,身上还有不少的擦伤。我问爷爷疼不疼,爷爷说:“爷爷没事,不疼。”但爷爷越说没事,我的心里反而越疼!冬天不下雪还好,下雪了路比夏天下雨更加难走,路上会结一层薄薄的冰。可不论是雷雨交加,还是狂风暴雪,爷爷都坚持日复一日地去取牛奶。那时候爷爷养着一大群羊,每每到了年根底下,爷爷都会给养奶牛的那个爷爷两只羊。平时连口糖水都舍不得喝的爷爷奶奶,对我的事情却格外地大方。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没有我就好了,爷爷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我又不敢说,因为说出来爷爷奶奶会很伤心。他们说没有我就没有快乐了,可这快乐的代价有点太大了。
2017年的11月,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也许是我的内心太脆弱了,患上了轻微的焦虑症,就是抑郁症的前兆。奶奶没了,就这么离开了我。爷爷傻了(阿尔茨海默病),我真的无法承受这样的生离和死别。爷爷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啥事也没有,可糊涂时就让人揪心了。爷爷犯病糊涂时,总会在屯子里小学大门口等着我,一如当年我在这里上学时的景象。但因为小学改建的原因,这里和原来早有天壤之别了。有时他会迷路,有时候见人就问看没看见我。我偶尔会想起奶奶在世时和我说过的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也会在天上爱着我;如果有一天她和爷爷都不在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忘记怎么爱我!现实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验证了奶奶曾经说过的话: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会忘记怎么爱我!我不想让他们记得怎样地爱我,他们可以不爱我,我只想他们能回来,能健健康康的,哪怕他们忘了我,我也是可以的。
如今的我明白了许多,接受了许多。有人说我活得就像公主,我和他们说,那是我的爷爷奶奶把我养得像个公主,我就得努力活成个公主。我现在自己心疼我自己,我得把爷爷奶奶对我的那份心疼,给补回来。过生日时,我代替奶奶给自己买块手表;过年了,再代替爷爷给自己买个首饰和包包;在爷爷的生日,包一个红包,代表爷爷发给我……我在用虚拟的演绎,来证明奶奶没有离开我的事实。我自己努力地证明着,一切还和原来一样!可每夜梦醒时又清楚地知道,现在和原来真的不一样了。点燃一支烟,透过缭绕的烟雾,思念着过往的曾经,好像看到了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的爷爷也是蛮帅气的,奶奶虽不算是个美女,可也算是才女了;他们互相扶持着从年轻到中年,又从中年到老年,又到了后来的步履蹒跚……
作者简介:刘迪,1987年5月生。祖籍吉林省长岭县,2011年在北京房山区史家营乡乡村公路管理站参加工作至今。中专学历,文学爱好者,曾在《凌云》杂志、“燕鼎文化”等媒体发表过散文、诗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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