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的草原

一只只羊向着河流的方向跑去

河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车子疾驰而过,辽阔无垠的草原

——束河

01.

一度计划从北京去往大连看海,再到丹东隔江望朝,北上爬长白山,在延吉住四五天,等在珲春经历够了“一眼望三国”的怅然,就到哈尔滨和玥姐唠嗑儿。然后我是要一个人去呼伦贝尔的。天地辽阔,风吹草低见牛羊,于我而言神秘遥远的额尔古纳,不论多么周折,都是值得一看的。

02.

第一次领略草原风光,是在张北。坐火车到河北张家口,与从福州赶来的阿礁成功会面后,一起乘坐中巴车到张北县。邀请我们前来的柴老先生已为我们订好酒店。盛夏七月,落脚后出去吃饭,穿着裙子竟然很冷,原是我忽略了一点:这里是内蒙古高原南缘坝上地区。哆哆嗦嗦地坐在路边吃羊肉串,阿礁喝酒。县城里太安静了,连街头音乐都听不到。我们有一言无一语地聊着天。看霓虹渐次退却喧闹,一直到很晚,才缓缓地步行回去。

见到草原是在第二天。因为举办音乐节,从县城到中都草原的小巴车每十分钟就有一辆,半个小时就将我们置于蓝天白云芳草萋萋间。咦~草原的风比想象中要猛烈很多啊,却又不失温柔。牛羊吃草,马儿奔跑。我生平第一次骑的马也是在这里。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也不灼热。享受在这份悠闲里,每一分,每一秒。彼时与同伴没什么交谈,却又感到安心。一路上拍了很多照片,那时候用的还是我的粉红小canon。风景是真的美,身在其中也真的是陶醉。漫山遍野的小花,同伴摘下来一朵别在我头发上,风一缕缕地吹过,脚下路漫漫,一直往草原深处走去。

我们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沿途返回,听了一场草原演唱会。那时候的音乐节并不像如今这般风靡,台下的人们静静地坐着,听台上的民谣歌手轻轻地弹唱。金色夕阳照耀大地,我裹着大衣站在远处,看天色渐晚。入夜,人渐渐多了起来,当晚有朴树的演唱。上中学时喜欢听他的歌,买了CD收藏。真正见到他,离他不过五米远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台下人声鼎沸,他却仍然安静。身边的高个儿男孩挥着手喊他的名字,然后抹了一下潮湿的眼睛。

“别做梦,你已二十四岁了,生活已经严厉得像传达室李老伯...快别迷恋远方,看看你家的米缸,生活不再风花雪月...”熟悉的旋律,大合唱什么的,是最触动人心的。

张北天高云淡,猛然一场雨下来,又瞬间放晴。吃路边小店里的奶糕,坐在巴士上写游记。第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还会再来。

03.

再来张北,依然是夏天,却已时隔两年。那时恰逢好友在北京办完签证,她毫不犹豫地坐两小时火车赶过来,而再见到柴老先生也是期待中的事情。

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时,柴叔刚刚结束了在新疆、甘肃的旅行,坐火车准备去银川。他身体不好,却没买到坐票。我往里挪了挪,他便记住了这份微不足道的帮助。坐在一起聊天,他说起丝绸之路、漫漫黄沙、驼铃声声,眼中流转的眷恋挥之不去。后来知晓他是著名的画家,作品传至海外多国。他亦是诗人,书写对历史、家乡、人生的思考。大学时代陆续收到了他出版的诗集、散文集。去年冬天又收到了生肖画集,作为新年礼物。

六十多岁的柴叔看起来依然很精神,代领我们参观元中都博物馆。“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一路都是敬重,一路也都在收获。张北草原音乐节听说要办十年,再来的这次是第四届。柴叔提前为我们准备好入场券。到达现场,远远地听见宋冬野唱起《董小姐》,而我身边的董小姐拉着我的手几乎是飞奔一般向前跑去。我气喘吁吁,她热泪盈眶。

晚上在草原游荡,那晚30万人次的客流量打破了四年来的纪录,大概很多人都是奔着许巍来的吧。唯一的公路被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返回县城的小巴车也根本不知道被堵在哪儿。我和董小姐站在路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夜里十二点,草原上的风快要把我们吹散,气温很低,唯一能够带来抚慰的是满天繁星,那么多,那么亮。

气温越来越低的时候,幸运地认识了一位北京人。他正好下车观看路况,见我们两个女孩儿冻得瑟瑟发抖,说:“不介意的话,在我的车上坐会儿吧。”我们有些犹豫,不敢上陌生人的车,没想到他见状便去拿车后备箱里的外套给我们穿。道了感谢,我们仨在一起聊天。他的朋友与他走散了,他们今晚要在草原露营,不回北京,也不回张北县城。而我们第二天就要走。

路况稍微好些的时候,小巴车从另一个岔路开了过来。他跳下车去为我们拦车,奔跑的样子像极了高中时代运动会上的100米比赛冠军。他穿着冲锋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坚持送我们上车,开车前站在门口提醒我们注意安全。

我清楚地记得我是怎么离开张北的。凌晨四点回到酒店,定了六点的闹铃,却没醒过来。柴叔八点打电话问我们是否离开,我们这才匆忙收拾行李打车去张家口火车站。太匆忙了,根本来不及和老先生好好告别。他送我们上车后,我隔着车窗回头看他,渐行渐远。有些人可能就这样再无机会相见了。董小姐返京的车票订在了下午,记得她一直提醒我:带好手机,看好钱包。我不住地点头说:好,好!

04.

那一年董小姐远赴土耳其留学,那一年我沿着东部海岸线走了一些城市。

“但愿你的旅途漫长。”有人写下这句话,很耐人寻味。

在我们最年轻的时候,看过足够多的风景,遇见很多有趣的人,说起共同历经的往事满脸笑意。一个人固然自由,但有朋友陪伴着一起走又是另一番好心情。知道前方路途遥远,此刻你就在我身边也很坦然。暴雨骤至的城市,悠悠闲情的古镇,时尚繁华的街头...记忆中最温柔的却还是那片草原,那里安放了很多无人倾听的心事,也纪念了最真挚的情怀。

八千里路云和月,细雨霏霏的草原。

记忆清晰,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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