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

 余老太 

□樊俊茹         

这个小区的汽车库设在地面，所以，就有了更多的用途，比如食品小作坊，各种兴趣班、小商店，甚至大人按摩小孩推拿的小场所，当然，也有人家装修一番住人。

余老太就住在我们单元楼对面的车库，不过车库是毛坯，没装修。平时常见她从垃圾桶旁边收拾旧纸箱、饮料瓶什么的。

四年前，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和我家大的被余老太门前的植物吸引，认识了她。她的车库门前，养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普通的、名贵的，常见的、少有的，比我家阳台上的更生机，沐浴日月清风，自然比关在阳台上长精神。

经余老太引荐，那天傍晚我们认识了含羞草，含羞草果然会害羞，一摸，她就收起叶片，过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我和我家老大在惊讶中，把所有的含羞草统统摸了一遍。余老太很开心很自豪，因为那是她养的植物。

聊天中得知她84岁了，也是外地人，丈夫是公务人员，已经过世。年轻的时候带着她四处奔走，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安家在淮安。她有五六个子女，大儿子接了丈夫的班，所以她如今随大儿子。她住车库，每天儿媳从楼上递菜下来，她自己煮一小锅饭。

天黑了，我们要回家了，她嘱咐我带好孩子。

后来家里积了纸箱饮料瓶，我就用塑料袋装好，派我家大的给余老太送去。余老太每看到我都表示十分感谢，有一次还把她门前的菊花脑采了一小袋，辗转送到了我手上。听说她门前的植物，她看得很重的，就因为这个，还惹恼不少人呢。再后来，纸箱饮料瓶我就悄悄送过去，趁她不在，放在廊下就走，避免被她没完没了地感谢和回送东西。

有了二宝以后，我没法朝远处跑了，经常就在楼下溜达，日子久了，和周围的人都熟了，有时在余老太车库门口，有时在张奶奶或者李奶奶家车库门口，听她们聊天。从她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余老太其实每个月有一千多块的固定工资，她都给了儿媳；平时收拾废品卖的钱，不舍得花，过年不忘给孙子孙媳压岁钱。说的人语气很复杂，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里面。

除此之外，在大家的眼中，她脾气古怪，并不招人欢喜。比如谁没经过她的允许去了她的车库，比如谁掐了她门口的几片葱叶，比如谁说话不顺她意了，她说翻脸就翻脸，过后，又主动招呼人家。

如此，我也不怎么敢去余老太那边了。她却时常招呼我:“凡大姐，来玩啊！”或者过来摸摸二宝，二宝朝她笑，她开心地说:“大美宝看见我笑呢，我能长寿呢！”我只是礼貌地回一声，或者躲开她要摸二宝的手。

最近听到了一个让我有点震惊的消息，余老太要搬走了，她住着的这间车库大儿子要卖掉了。戚奶奶她们不禁叹息:“余老太88岁了，说是要被送到五姑娘家去，她这脾气，往后跟姑娘一家过，日子不知道得多难呢！”我曾想过住在这间毛坯车库里的余老太有一天过世的话会是什么情景，但确实没想过她会搬走，或者说她还有更难的境遇。

余老太真的要搬走了，我看到她在收拾屋子，她的五女儿骑着电动车，每天一趟运着她的东西，搬不走的，她零零碎碎送给了附近的老奶奶。

余老太搬家的这段日子，她的门口很热闹，我也凑了过去，她一看到我，就告诉我她要搬走了，听口气，是要过好日子去了，唉，原来是我想多了。

我被她屋子里的一株绿得发亮的植物迷住了，心里疑惑着它是真的还是布的，手不由自主的凑过去摸摸看，刚要触到，被她厉声吓住了，挺尴尬的，我连忙解释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刻，我似乎明白了她不太招人欢喜的原因。她是真的爱植物，才会这么大惊小怪吧！

她的东西就要搬完的那天，我又转悠到了她的车库门口，她还是那样招呼我：“凡大姐，来坐坐啊！”我停了下来。她说:“我在这儿8年了，现在要搬走了，到了姑娘家，都不熟，得很长时间才能熟起来。”神情是不舍和无奈的。我想起了上次她跟文文奶奶交代她的新住址、电话号码的情景，恍然大悟，其实她不想走。

余老太离开以后，对面车库那边去的人少了，我好几次遛二宝绕到那边，也不见其他人，冷清清地又绕回来了。

有一天我翻手机照片的时候，翻到了偷拍余老太的那张。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家里实在哄不住二宝，我就带他下楼了，对面车库朝南，看起来暖洋洋的，我就带二宝过去晒太阳。余老太的车库门开了二尺宽的缝，阳光透进去，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她正专心致志地织着手里的毛衣，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安详温暖，我忍不住拍了一张。记得当时放在QQ空间里，还配了一句话：我崇敬一切独立顽强的生命！

余老太是一株怪柏，她倔强独立、乐观顽强；她光明坦荡，不欠别人；她热爱植物，善养花草。这些优点可以盖过她脾气有点古怪这个缺点吧！

樊俊茹，淮安市城北开明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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