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靖丨陪母亲说话
母亲除了出去市场买菜,偶尔上上菜地,平时就一个人守在家里。哥哥妹妹都在外地,她跟着去住了几次,觉得不习惯她就再也不去住了。我和大妹平时工作也忙,很少回家,家中两、三间屋子空空荡荡的,陪着母亲,无言地看着岁月流逝。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一生勤快的她退了休,加之子女们都各自成家,没有了太多的家务活,母亲就闲得发慌。她每天守着空空落落的屋子,一种孤独感冷清感油然而生。有时候,母亲喜欢在黄昏时候站在阳台的一角,朝着记忆中我们上班的方向呆望着,夕阳照在她苍老的脸上和花白的头上,便有了老树般的凄凉。我知道母亲是孤独的,尤其是在父亲“走”后。我理解母亲的孤独,她不喜欢看电视,荧屏上的那些吵吵闹闹打打杀杀与她是绝缘的;她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串门,她不喜欢跟人聊那些八卦新闻、流长飞短;她不太擅长运动,所有的广场舞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于是,她一个人坐在屋里,靠回想和追忆来使日子不寂寞。
我们几个子女一直在悄悄地注视着母亲,默默地关爱着母亲。虽然平时,平安和问候的电话不断,但还是不可避免不能时常陪着母亲,让她独自守着空屋。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因为夫君不回来吃饭,我就想回家陪母亲吃饭。我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屋里很暗,我以为母亲并不在家。等我开了灯才从房间的角落里发出一声严厉的问声:“谁?”着实吓了我一跳,母亲其实并未出去,她只是在回忆过去,无边的黑暗让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做饭,忘记了饥饿。我有些心酸,那曾经风华正茂的母亲,那曾经为人师表的母亲,如今会因为孤独、因为寂寞而暗自神伤,这是我料想不到的。自从有了女儿后,我把大多的时间都给了工作,给了女儿,总觉得母亲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会自己安排好自己的晚年生活,有时候我也会默默地享受母亲为子女的付出,却从未想过要为母亲做些什么,想想真是太自私了。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双休日时尽量多抽时间回家,关掉电视,陪母亲说说话。母亲在和我说话的时候,那些盘结在她额头上的皱纹,就会渐渐地舒展开来。母亲会在我们说完一句话或者停顿较长的时候,笑一笑。现在,与母亲面对面坐着,说着,笑着,我感受到了温馨、关爱和安详。温馨是我们说话的氛围,关爱蕴藏在母女俩的心里,而安详则写在母亲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每次回家,我总会把一些时间交给母亲。或饭前饭后,或白天晚上,我会搬过一张小木椅,与母亲面对面坐下,说起话来。话题都是很近很平常的。我说我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说我认识的朋友和回家路上看到的风景;母亲说家里的情况,过去岁月中的故事,老家新近发生的事情,大哥大妹一家人的近况,等等。母亲的记性也很好,几十年过去了的事,她都记得,包括一些细节,她和我说的多半是陈年往事。她说那时候,我们都全在读书,她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务还要管我们,没有人帮得了她,但她从不拖我们的后腿,不管日子再难,都坚持让我们都读书考大学,这才让我们的人生有了比别人更多的选择权。我们说话的时候,家里安静而祥和。这个时候,因为我的回家,因为亲情的弥漫,家不再是一间冷冰冰空荡荡的房子。
母亲一生都过着俭朴简单的生活。她不需要子女给她大钱大物,不奢望子女大富大贵,只盼望在平平常常的人生中,多一些关爱和温暖;在平平淡淡的生活里,多一些团聚和说话。我知道,平凡的我对母亲一直无以厚报,唯有坐下来,与她说话,才是亲情滋润心灵安慰的一种最好方式。一对普通的母女俩,坐在自家的屋子里说话,没有高高在上,不会“王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距离,不用掩饰,所有豪言壮语都苍白空洞,所有大物大礼都黯然失色。
母亲在,是一种幸福;能陪她说说话,更是一种幸福!
作 者 简 介
陈靖,笔名“立青”,在寂寂的红尘中,听静默花开的声音。江铜传媒专栏写手,在《有色金属》、《信江杂志》等多家报纸杂志发表作品五十余篇,江西上饶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