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王传(七)
《汉书》又被称为《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具有极高的文学和史学价值,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中国史学“前四史”。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汉书》故事。
刘向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只是小官僚,小儿子刘歆继承父业,最为著名。他的主要造诣在文学方面,对阴阳五行、天人感应学说也独成一家。因为学问太深,看问题太透,受到诸儒攻击排挤,最后当了个与父亲一样的“中垒”官职”。请看《<汉书>研读》第199章:
楚元王传(七)
刘歆
刘歆(公元前50年~公元23年),字子骏,后改名刘秀。他在年少时因为精通《诗经》《尚书》并且能写文章被汉成帝召见,待诏于宦者署,后担任黄门郎。河平年间,刘歆受诏和父亲刘向领校隐秘书籍,讲授六艺传记,他对于诸子、诗赋、数术、方技等无所不通。刘向死后,刘歆接任中垒校尉。
汉哀帝刚刚继位时,大司马王莽举荐刘歆作为宗室中的有才行者,担任侍中太中大夫,后升任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位置尊贵,受到宠幸。刘歆再次领授《五经》,继承父亲未竟事业。他集结六艺群书,分类编辑为《七略》,记载在《艺文志》中。
刘歆和刘向开始都研究《易经》。汉宣帝时期,刘向受诏讲授《谷梁春秋》,十多年后已经很精通了。刘歆在校对隐秘书籍时,看到了古文《春秋左氏传》,他十分喜欢。这时丞相史尹咸也研究《左氏》,就和刘歆一起校对经传。刘歆大体上跟随尹和丞相翟方学习,询问大义。开始时的《左氏传》多为古字古言,学者们只是传授传训故罢了。刘歆研究《左氏》时,引用传文来解释经传,互相启发,于是断章句义理就全都具备了。刘歆为人沉静有谋略,他们父子都喜欢古文,博闻强记,超出常人。刘歆认为,左丘明的好恶和圣人相同,并且亲眼见到过孔子,但公羊和谷梁则在孔子的七十弟子之后,传闻和亲眼所见到的,其详略很有不同。刘歆多次就这个方面向父亲刘向发难,刘向不能难倒他,但仍然坚持自己研究的《谷梁》之义。
等刘歆受到汉哀帝亲近后,他想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并且都列于学官。汉哀帝命令刘歆和《五经》博士讲论其要义,诸博士都不肯和刘歆争论,刘歆就致书给太常博士,责备他说:
当年唐、虞衰落后,三代更迭兴起,圣帝明王累起相袭,其大道很显著。周王室衰微后礼乐不正,大道也难以保全。所以孔子担忧大道不行,游历各国应聘。他从卫国返回鲁国,之后匡正音乐,使《雅》《颂》各得其所;修定《易经》,为《尚书》作序;写成《春秋》,以记载帝王大道。孔子去世后,他的精微言论断绝,七十名弟子去世后大义偏离。再加上遭遇战国纷争,舍弃了笾豆之礼,着力于军旅列阵,孔氏之道受到压抑,孙、吴之术兴起。这种情况一直衰落到暴秦时,更遭受焚烧经书,儒士被诛杀,相关禁书法律制定,对古代判罪赞扬,大道法术从此走向灭绝。
汉朝建立后,离圣帝明王太过遥远,孔子的大道又断绝,法度也就无处沿袭,只有一个叔孙通大体确定礼仪,天下只有《易经》,再没有其他可遵循的书籍。到了汉孝帝时期,才废除了关于禁书的法律,但当时的公卿大臣绛侯周勃、灌婴等人都只是一介武夫,对此并不在意。到了汉文帝时期,才开始命令掌故晁错跟随伏生学习《尚书》。《尚书》开始出自于房屋夹壁中,穿书的签子已经朽折散乱缺失,但其现在仍然可以看到,当时的老师只是传授诵读罢了。研究《诗经》的学识开始萌芽,天下一时出现了很多书籍,都是诸子的传释,被广立于学官,并且设置了博士职位。在汉朝中的诸儒中,真正算得上儒宗的只有贾谊一人。到了汉武帝时期,邹、鲁、梁、赵等国都有研究《诗》《礼》《春秋》的前辈先师,他们都兴起于建元年间。在这个时期,一人之力不能单独传授其经,有的研究《雅》,有的研究《颂》,相互结合而成。《泰誓》后来出现,博士集合诵读。所以汉武帝的诏书中才说;“礼坏乐崩,书缺简脱,朕甚悯焉。”这时汉朝建立已经七八十年,离开全部经学已经很遥远了。
到了鲁恭王时期,他破坏孔子的住宅,想要扩建为自己的官府,却意外在坏壁中获得大量古文,其中的《逸礼》有三十九篇,《尚书》有十六篇。天汉年间之后,孔安国本想献出,却突然遭遇巫蛊之祸,没有来得及施行。至于左氏丘明修订的《春秋》,都是古文旧书,多的有二十多篇,收藏在秘府中没有公布。孝成皇帝怜惜学术残缺,和原书相差很大,便公布了旧藏,以便校订旧文,用这三种书校订学官传授的经传,但是有的经卷脱简,有的传记错编。圣止就传令询问民间,有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的传学与此相同,都因为受到压制没有传播。这让有识者怜惜,士君子们痛心。以前做学问的人不考虑书籍残缺问题,满足于因陋就寡,分析文字,言辞烦琐,学者到老都不能精通一艺。他们只是信口解说背诵传记,平庸的老师不敢对以往的古事提出疑问,到了国家出现大事,比如辟雍、封掸、巡狩的仪式,便稀里糊涂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办了。这些人仍然抱残守缺,怀着怕被戳穿的私心,缺乏服从善义的公心,或者心怀嫉妒,不思实情,与己雷同的便相追随,随声附和,压抑这三种学问,坚持认为《尚书》是完备的,说左氏没有传解《春秋》,这难道不是很可悲的事吗?
现在的圣上神明德通,继承伟业,也怜悯文学错乱,学士们虽然很多,也都明白真情,但依然推脱谦让,模棱两让,只愿意和普通的士君子一样。所以陛下才下达明诏,辩论《左氏》可否立于学官,派遣近臣奉指衔命,用以辅弱扶微,和两三个君子比意同力,希望能得到废弃的经传。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大家都深闭固距,根本不敢展开辩论,苟且于以不诵习的办法来灭绝它,想来堵塞残留的大道,从而灭绝这些精微的学问。如果能与其分享成果的,就难以与其考虑创业,这是普通老百姓的做法,根本不是名士君子所为。并且这几家的事,都是先帝亲自谈及的,现在圣上考察的那些古文旧书都有验证,并且内外相合,这难道是苟且不动就能作罢的吗!
如果礼仪缺失,还要到乡野去寻找,难道古文不更胜于乡野吗?以前博士中的《尚书》有欧阳学派,《春秋》有公羊学派,《易经》则有施、孟学派,但孝宣皇帝仍然恢复确立《谷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它们虽然义指相反,仍然并行设置,这是为什么呢?与其因其有错误而废弃,不如因有错误而设立。书传中说:“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志其大者,不贤者志其小者。”现在数家的议论都兼容并包大小之义,怎么能偏颇断绝啊!如果还要继续抱残守缺,结党同门,妒忌真道,违背明诏,失掉圣意,陷于文吏争议,这些事都不应当是两三君子所采取的行为。
刘歆的话言辞恳切,诸儒士们都很怨恨。这时的名儒、光禄大夫龚胜因为刘歆向上致书陈述而深感自责,上书希望告老还乡。儒者师丹身为大司空,他顿时大怒,上奏汉哀说刘歆改乱旧章,毁谤先帝所立之学。汉哀帝问师丹:“刘歆只是想推广道术,又怎能当作毁谤呢?”
刘歆从此冒犯了执政大臣,被众儒诽谤。他害怕被杀,请求出京增补为官吏,担任河内太守。因为有规定宗室不应当管理三河地区,所以转任为五原太守,后来又转任到涿郡,共做过三郡太守。几年后,刘歆因病免官,后又被重新起用担任安定属国都尉。这时汉哀帝去世,主政的王莽年少时和刘歆都做过黄门郎,很器重他,就禀告太后。太后留任刘歆担任右曹太中大夫,后升任垒校尉、羲和、京兆尹,让他主管明堂辟雍,被封为红休侯。主管儒林史卜官,考订乐律和历法,期间写成了《三统历谱》。
之前,刘歆在建平元年改名为刘秀,字颖叔。到王莽篡位后,刘歆担任国师,后来的事情都记载在《王莽传》中。
班固赞曰:孔子说过:“才难,不其然与!”自从孔子之后,著书立说的人也太多了,其中只有孟轲、荀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这几位先生博物洽闻,通晓古今,他们的言论对当世有益。书传中说:“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这话不是很有道理吗?刘向的《洪范论》发扬《大传》精神,阐明天人相应;刘歆的《七略》分辩艺文,梳理出百家头绪;刘歆的《三统历谱》则测定日月五星的分度,究其根本,大有深意!刘向论述山陵的告诫,在今天来看,多么令人哀痛!用指明梓木之柱的事来推断朝政废兴,说得多么清晰明白啊!难道不是因为多识直信,也就是古人们所说的良师益友吗?
《七略》
黄其军
作于2021年9月9日(古历辛丑年八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