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田 ‖ 贺焕成 ‖ 感悟人生
痛感人生
女儿的指甲勾起了一个小肉刺，一直喊疼。起初，我不屑于她近乎无病呻吟的喊疼。后来禁不住看了一眼，发现20多岁的女儿，双手竟然还像婴儿的手一样娇小柔嫩，手指简直跟牙雕一样精致。不禁想到，这样一双没有用过什么力，没有受过一点点刺激和损害，被舒适的生活呵护得完美如玉的手，不要说起了一片儿肉签，就是被蚊虫叮咬一下，也会不堪忍受。就好像一块细腻的羊脂玉，哪怕针尖轻轻划一下，也会成为显眼的瑕疵。
我又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发现竟有不少清晰可见的疤痕。于是，我伸出手，让她细数那些历经半个世纪岁月磨砺留下的疤痕。不数不在意，一数吓一跳：两只手上可明确辨别的疤痕竟有十五六处之多，有月牙形，直线形，三角形，结节形，都是真皮破坏缺损后长起来的痕迹。
我自认还不是一个经历特别坎坷的人，没有当兵上过战场，没当矿工下过矿井，没经受过开山炸石、搬砖运瓦等艰苦劳动，也没有遭受过大的灾难，就是小时候替爷爷放牛砍柴，帮父母做一点农活和家务杂活儿，一次次的偶然失误和不小心就在手上留下了这么多人生的印记，可见平常人的一生该经历多少痛楚啊。
看着这些疤痕，似乎每一处都能对应起一次痛楚的记忆——
左手食指第一关节处的那条三厘米长的三角形疤痕，是一次放牛期间砍柴时，并不锋利的镰刀留给我的记忆。那时的我，大约只有八九岁。秋收大忙时节，一直负责放牛的爷爷因为要去收割庄稼，就让我去替代他放牛。大小三头牛赶在山坡上吃草，周围没有庄稼地，也不怕牛跑远，并不需要特别的看管。于是我就一边跟着牛，一边砍着松树上低垂的松枝。也许是力气不够大，也许是镰刀不够锋利，当砍到一根较粗的树枝时，镰刀刃没有把粘滑而有弹性的松树枝砍断，而是顺势滑向我的左手食指。砍不断松枝的镰刀，割裂一个孩子的手指皮肉还是绰绰有余的。随着一阵儿钻心的剧痛，扔掉镰刀的一瞬间，看到的是手指上一道并不流血的白印子——薄薄的皮肤下露出了骨头。霎时血就涌了出来。荒山野岭，想找一点包扎的破布条也找不到——身上的衣服不要说不能撕，大约也撕不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抑制住内心的惊慌和十指连心的疼痛，用左手拇指压住伤口，右手捋下一把艾蒿的叶子，压在腿上揉一揉，按在伤口上。回家后，既没有消毒的酒精，也没有止血的药物，奶奶只是点燃一片棉絮，把烧成的灰按在伤口上，再用破布条和棉线扎一下，就算完事。记得那一个晚上，伤口总是跳跃的疼。奶奶说那是因为包扎得紧了的缘故，包扎不紧害怕血止不住。
第二天也就记不得怎样疼了，此后有没有感染化脓也就记不得了，反正时间会让伤口弥合的。
左手食指第二关节后那条两厘米长的月牙形伤疤的来历大致相同，也是一次放牛砍柴时镰刀的“杰作”。那放牛回家的时候，要把割下的一捆茅草柴背回家。三十多斤的柴草用绳子捆在一起，要背在背上还要能直着身子走路赶牛，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镰刀柄做杠杆——捆扎柴草的绳头缠绕在镰刀把的一端，镰刀把压在肩膀上，再用手压着镰刀的前端，就可以把柴草挑起来。由于害怕镰刀头靠后割断了缠绕的绳子，只能把镰刀头朝前——大人们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也许是自己力气小（那时不会超过12岁），也许是柴草太重了，就在用力挑起柴草的一瞬间，镰刀头一转，又“卡”在了左手食指上，于是，一片皮肉就离开了骨头。——止血的办法和前面一样。但，大概是伤口更靠近指头根部，血管更粗一些的缘故，那天回到家里时，镰刀把上、两只手上、绳子和衣服的前襟上都沾满了血——自然头上身上也满是汗！现在每每想起来，就惊奇当时为什么还要忍痛把那一捆柴草背回家呢？
左手食指上，在这两处大疤痕周围至少还有三四道明显的疤痕，那条直线型的是一次给猪切草时剁伤的，那个结节状的是帮父亲做木工活时被榔头砸伤的，还有一处是劈木柴时被弹起来的木头碰伤的，另一处是在学校的学农基地垒石堰让石头碰的。哦，还有，左手中指尖那个疤，是小学时自己用草纸装订作业本让铁锥子钻的。
而右手上的那处明显伤痕却是“寒冷”的记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乡村中小学都不会有取暖设施，再冷的天都只能挨冻。坐在寒冷的教室里，右手长时间裸露在外面写字，没有手套，挨着桌面的小指就成了“北极冰盖”，最容易发生冻疮。而冻疮又是容易连年复发的。那一年右手小指第三关节发了冻疮，第一年只是红肿，第二年复发后就开始破溃，抹点药会好一些，但是，随着坏死的皮肤一层一层的揭掉，新冻伤的地方继续扩大，直到右手掌外侧完全成了一个熟了的烂柿子。到最后，在关节处形成一个瘘管，外面红肿如桃，瘘管里不断流出脓血，直到春暖花开之后才彻底痊愈。那种痛痒难耐的感觉是刻骨铭心的。尤其是夜里，手放在被窝里暖热的时候，起初有一种冰雪融化的凉爽感，紧接着就会钻心的痛和无法忍受的痒，以至于半夜醒来后一直难以入睡。
当我历数完我手上疤痕的故事之后，调皮的女儿用她柔嫩的手在我手上狠拍一下，说：你那是熊掌狼爪子，哪里是手！然后再不说她的手疼了。
是的，熊掌珍贵，那是因为长期在坚硬的山地上磨练出了厚厚的肉垫；狼爪子之所以有力，也是由于在荆棘榛莽中不懈奔跑练出来的。唯其有这些，他们才能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艰难的生存着，并且成为动物世界里的强者。
人们用“痛快”形容人生的快意，白岩松据此演绎出“痛并快乐着”的流行语，可见人生没有“痛”就显不出“快乐”，没有“痛”的人生，就像没有感受过苦味的舌头，是浅薄的、单调的。
而功夫高手告诉我们，痛感人生的真谛是，不能忍痛，痛便会剥夺我们的一切。而唯有痛的经历才是忍痛能力的训练场。唯有经历过深刻的痛，我们才会在不可避免的痛苦中无痛的创造一切。
贺焕成，微信昵称磐石。陕西商洛人，先当中学语文老师，后从事电视新闻工作，写文章惯于新闻语言，也多理性思考。爱写作，但从不知如何发表。自觉文字粗俗，故且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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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北尘
花田赛事第二期（详情请看经典回顾之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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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次比赛为同题拓展，赛事为古风部。以“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进行拓展。成五律，七律，以平水韵为准，（正格）不限韵；或填词《武陵春》不限韵。（小标题自拟）
附：【武陵春】双调四十八字，前后段各四句、三平韵毛滂
中仄中平平仄仄句中仄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中仄平韵中仄仄平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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