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医生日记 | No.24 产科历险记
作为RPG（Role-Palying Game，角色扮演者）游戏爱好者，深刻体会设置游戏难度对于游戏体验的重要性。在没有来产科之前，对产科的印象（从别人口中得知）是“非常困难”。来到产科后，发现——确实是地狱模式。（写完大交班的我终于开始在凌晨1点半开始写自己的轮转周记）刚到妇科报道，前一个月基本上不排24小时值班，多是跟班，称之为新手保护期。熟悉科室的诊疗常规后，才开始尝试独当一面，勇挑重担。产科就不一样，从旁人那得知：刚到科室报道，没几天，就排24小时值班，是常态。不存在新手保护期的概念。第一周，两个24小时值班，一个还是周末24小时oncall状态。新手村刚出生的我，村长就给了我把柴刀，告诉我村口有条巨龙，要我上去干它，大概如此。接下来的文字的创作地点，是在周一凌晨的产房小黑屋。（凌晨两点，Call机喊我，次日择期剖宫产的加床怀疑胎膜破了，羊水出来了，测pH试纸，迁产房开医嘱）尽量不会拖更到周一的我，最终还是被产科的值班打败了。我也没有想过周日病房会收十个病人，周六还和值班同学打探了风声——周六只有两个新病人入院。结果，交完班后，刘益老师告诉我周日计划收8个病人的消息。还好病人算是给力，都早早地来到医院，没有了在办公室白白等病人的垃圾时间，充分利用了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的时间就是在收病人。手机朋友圈基本没有时间刷，差点连学习强国都忘记日更打卡。如今，我体会到滔滔姐在妇科，拼命催我提升收病人速度的良苦用心。想起了一个梗：为什么产科工作日会安排那么多收病人的“75班”？对了，刚听到护士说起1月份登记手术的病人比前几个月的总和都要多（不排除夸张的手法），根据EDC（预产期）倒推的话，那么2020年4月份是大家相爱的季节，难怪“春”这个季节，被赋予了如此之多的含义。咳咳咳，跑远了，在产科的这一个月怕是不那么好过了。真的是纯粹的新人，距离上一次在产科，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连拉胎监的时候，看着监护仪都犹豫一会，从大脑中调出远古的记忆存档。亲手拉的第一份胎监，宫缩基线漂移的，那叫一个夸张。产科第二天，产房第一天上班，就碰上只存在别人口口相传中的“子宫破裂”。产科第一个值班，就感受到众人下班后陆续来五个新病人的压力，占据当天的工作量的一半，干到凌晨两点多，连搭班的夜班护士表示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忙过。（不好意思，现在凌晨三点半，Call机响了，迁到产房的加床胎监出现宫缩后的胎心减速）想起朋友圈中小伙伴的鼓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谢谢了哈，老天爷你的热情，我hold不住。某天，我在吐槽班品不佳——产房第一天值班就碰到少见的子宫破裂，被身旁的苏老师听到，苏老师安慰我说“这样你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妇产科医生，这样少见的病例，你都碰到了。”产房里，努力回忆如何拉胎监的小洪医师，下午终于抓住产房收病人这个熟悉的领域，在一个胎膜早破的病人病史中挣扎着。在电脑前敲字的我，听到产房外面嘈杂的声音，貌似来了个新病人，还是妊娠合并阑尾炎。我缩了缩头，心想着可以借着这个病例再复习、复习妊娠合并外科疾病这个知识点。后来听着外面吵闹声不对，主任们以及上级医生结合病人两年前肌瘤挖除病史，高度怀疑子宫破裂。于是多路人马开始准备手术。我也被拉给孕妇去插胃管，胃管也并不是很顺利，还被患者拔了出来，最后在手术室再次完成了下胃管的操作（想起最初急诊实习下的第一根胃管，孙老师带教下）。胃管到位后，我就离开了手术室，因为我知道病人的病史撰写以及家属谈话还需要人手。手术中的场面我没有亲眼见到，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腹腔打开，全是血。子宫底有个大破口，符合之前挖肌瘤的位置。小孩羊膜囊还是完整的，考虑可能还是母亲失血性休克造成的胎窘，出来Apgar评分0分，重度窒息。后来新生儿医生抢救下，呼吸心率都恢复，但是反应和肌张力还差些，转运到儿童医学中心。后来复盘这个病例，真心感受到子宫破裂作为分娩期严重并发症的恐怖。患者本身凌晨5点就出现下腹痛，局限集中在右下腹。自己屏到近中午忍受不了到医院急诊。由于体征考虑阑尾炎可能，但是孕妇又不能腹部CT检查了解阑尾有无炎症水肿。后送到产房，也没有观察到所谓“病理性缩复环”，也分不清孕妇的烦躁是由于疼痛还是休克前期的征象。得亏吴老师当机立断考虑子宫破裂可能，结合血压和胎心的情况，直接送到手术室急诊剖宫产。从产房接诊到手术室，只用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是大家努力争来的机会。若是患者能及时就诊，若是医生能及时考虑子宫破裂可能，若是能再提前几个小时手术，结局会不会更好？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次腹痛怕是会狠狠地改变家庭的命运：小朋友未来的发育充满不确定因素，子宫破裂的阴影挥之不去。育龄期未生育妇女的子宫肌瘤挖除手术，是否真的有必要，是妇科手术医生需要考虑的问题。产科的压力，我在这一刻真实地体会到：人说没就没的科室，除了心内科，怕就是产科——小朋友说没就没。（凌晨5点多，加床的宫口开全了，产房老师让我暂停手术医嘱，而我又把唐老师从床上喊了起来，开始阴道试产）《人间世》第二季第二集——生日，让更多人知道妊娠合并心脏病的患者怀孕的风险很高，但是仍有很多人愿意冒这个风险，她们相信自己是那些成功的、走到最后的少数人。T床便是这样，先天性心脏病，左室射血分数只有35%（正常人是50-70%）。这意味着什么呢？正常人心脏中100ml的血在收缩期可以挤出至少50ml，而她只能是35ml，也就是说血液积在心脏中，泵不出来。十月怀胎，一颗心脏不再是只为一个人服务，还有给肚子中的小孩供血，心脏的负担加重，并且持续几个月的时间。对于T床来说，这就是风险：她的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或者说她的心脏没有足够的储备持续几个月的高负荷运转。这就是妊娠合并心脏病的恐怖，患者本人完全感受不到妊娠对于自己的危害，等到自觉症状的时候，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T床结婚多年，却始终没有怀孕，后来发现是输卵管的因素。应了林老师的那句话：这样的人，不能怀孕是在保护她。怀上的T床，来到了这，评估病情。她坚持要怀孕，不论医生怎么告知怀孕的风险。她始终相信自己会是那群少数成功走到最后的人。（凌晨6点14分，妊娠合并巨大子宫肌瘤的加床最后分娩一女婴，母女平安）从周六晚上到周一早上，间断地写完，思路并不连贯，断断续续。从周一的一头雾水、跌跌撞撞、害怕产科，到周日的稍有起色、习惯产科的氛围，渐渐熟悉了产科的节奏。产科第一周，让我体会到产科的压力重大，但是也感受到新生命出生后的喜悦和满足。（近7点，要上去准备大交班。和益哥勾肩搭背，和产房老师喊了声“老师辛苦了”，庆祝加床的生产，庆祝这一晚的顺利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