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运新——银幕上下“战洪图”

文/银幕上下“战洪图”

作者/铁一师 魏运新

银幕上下“战洪图”修建襄渝铁路，我在铁二团汽车二连任多年指导员，经历过的事情不少，好多都淡忘了。但是，连队遭遇特大洪灾前后的一些日子，一想起来脑子里就像过电影，一幕幕，令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看电影  突遭暴雨

1975年8月8日下午，连队接到后勤处通知，晚上看电影，是由郧县绿松石矿来慰问放映的。地点：修理连。晚饭后，在家的近百号人，除留下值班人员外，在操场列队，分乘两辆解放牌汽车，向三公里外的修理连驶去。

鄂西北的夏天，虽不似“火炉”武汉那般炎热，但闷热也使人烦躁不安。因为天气有点异常，出发前我与连长范章和、副连长李友发商量决定：李副连长在连队值班，我带队看电影，范连长因身体不太好，回家休息。

当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电影是大家十分高兴的事。虽然天气闷热，但挤在两台车上的同志们，谈天说地，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修理连对面的公路边将车停下。修理连住地地势低凹，与公路隔着一条河，河水不深，但河面宽足有二十多米。下车后，留下一人执勤，其余人员列队过简易木桥，再向前走100多米就到了放映场地——修理连操场。这时，汽车一连、机械连、仓库、加工厂和兄弟一团卫生队的队伍也相继到达。

当天两部电影，第二部《战洪图》还未放完，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瓢泼大雨顷刻而至。几百人无处躲藏，全身湿透。正在此时，不知谁大呼一声：木桥被洪水冲走了！我立即将连队的人员带到河边，只见滔滔洪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像脱僵的野马奔腾而下，大声喊话对岸根本听不清。简易木桥不见了踪影。人员乘车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我担心对岸车辆的安全，就选了两个水性好的司机，从上游横渡过去，将车开回连队。正在这时，修理连指导员李建凡跑来小声对我说：“魏指导员，很晚了，就让大家在我们这里将就一晚上吧！”我犹豫了一下，看看表，已过十点半。当时考虑：如果在修理连休息，大家全身湿透，无法安睡，容易感冒，还会严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而如果步行回连队，则要翻过两座山，夜深路滑，也有一定危险。经短暂思考权衡，我婉谢了李指导员的好意。将班、排干部叫到一起，简单宣布了我的决定：“走小路回去！”大家一致赞同。我又将部队集合起来，作了动员，交代了注意事项，毅然带着大家踏上了泥泞的羊肠小道。雨一阵大一阵小，下个不停。我走在前面，同志们有的手拉手，有的拉着前面同志的衣服艰难前行。接近十二点，全部人员安全到达连队，有几人途中滑倒但没有大碍。这时雨停了。列队讲评时，我要求大家尽快休息，并强调要作好防汛准备。随后，我又查看了一下汛情，并对值班人员特别交代：要提高警惕，仔细观察，发现紧急情况立即报告，必要时可鸣枪示警。

电影《战洪图》是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河北省话剧团创作的一部反映河北某地人民在一个即将丰收的秋天，防大汛、保大堤、战洪水的故事。谁也没有想到，今晚没有放映完的电影《战洪图》，会于今夜继续在现实中上演！

战洪水  紧急抢险

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我迷迷糊糊似乎还没有睡着，值班员、副班长周献航急急忙忙跑来报告：“指导员，河水上涨很快，很危险啦！”我立即起身前去一看，情况十分严重。于是大声吼醒连队全体人员，命令全连立即紧急集合，抢运地势较低的汽车配件仓库的材料，当时没有多想，就是认为库房内存放的汽车配件及工具价值100多万元，那是国家财产。与此同时，另一处岗哨发现河水飞涨，紧急鸣枪三声。

险情就是命令。全连人员被直接招呼去搬运汽配物资。当时，搬运以修理排人员为主进仓库，外面的几十人排成长龙，冒着倾盆大雨往连队地势稍高一些的操场转运着配件。

大约五点钟左右，突然，一股强劲的洪峰从连队连接公路的进出口直冲车场和操场而来，刚转运到操场的零配件被冲得七零八落，转运队伍被冲散，有的同志被直接冲到了水溪沟河中。当时，我正在堆码配件，离公路边地势较高的玉米地很近，我急忙爬上了玉米地，浑身是泥巴没什么关系，只是脚上的塑料凉鞋丢了。天已麻麻亮，只见整个车场、操场洪流滚滚，一片汪洋！很快，我发现洪水已进连部，我的手枪还在床头，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无论如何要抢出来。于是，我不顾一切跳入水中，真倒霉，一根尖尖的树枝不偏不倚扎入左脚心，我咬牙弯腰忍着疼痛拔出树枝，三步并两步急急淌水到连部我寝室的窗户边，取出了手枪。此时，文书陈福良和通讯员王玉磊正在抢运档案和枪支，我发现人手显然不够，立即命令四排孙副排长带几位力气大的战士前来协助，他们将连部仓库门强行扳开，用几根背带绳连接起来，系在身上，然后大家一起用力，将存放部分枪支和战士档案的铁皮箱拉上了玉米地。

暴雨如注，水势凶猛，根本听不到喊声。我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向空中“叭！叭！叭！”开了三枪，命令全体人员放弃搬运物资，立即向高处撤离！同时，我不顾脚伤快速带着几个战士跑到铁路桥上观察情况，发现大桥桥墩之间，被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木料堵成了一道“墙”，形成了一道“闸”，迫使洪水快速上涨，迅速漫过公路，就像泄洪似的直接泄到了连队头上！巨大的洪峰盖向连队的工程修理车库房上，只见浪花飞卷，

车库和重达十多吨的工程车顷刻间无影无踪，直到一年后才在下游三公里多的沙滩中发现了车架。

悼英灵  灾后重建

此时，天已大亮，雨也停了。

一夜之间，连队面目全非。小队部，连部、炊事班、三用堂，车库、材料库及其刚抢到操场上的配件，还有猪圈及其30多头肥猪小猪，不见了踪影。班、排的房子还在，但都泡在水里。这时的战士们有的在路边，有的在包谷地里，无家可归。不少人除了一身泥巴并被淋湿的衣服外，一无所有，成了真正的“无产者”。

汽车连人员流动性大，一部分人随教练车在襄樊，一部分人出勤未归或在外单位住勤。现在，人少不少？成为当时要得到明确答案的第一要务！我与范连长、李副连长简单碰头后，布置各班排立即清查人数。

清查情况不一会汇总，少三人。他们分别是纪合祥、王斌、冯长勇。我立即布置班排领导，回忆是谁最后看到他们三人的，并安排人员沿河边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要找到他们。大约一个小时，寻找的人员还不知道走了多远，1973年入伍的江西籍战友王斌突然踉踉呛呛地回来了，只见他穿着裤叉和背心，赤着双脚，浑身上下布满了血淋淋的伤痕，都是在激流中被树枝杂物划伤的。这时卫生员冯长勇也是临时失踪的人员之一，急救护理这类操作就没人了，再说药品现在哪儿谁也搞不清。我握住王斌的手表示慰问，让他坚持一会我们一定会有办法，他流泪说：“指导员，我不疼！”正在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声“啊——冯长勇回来啦！”。卫生员冯长勇是在抢运药品时，连房子带人被洪水卷进激流的，他抓住一根房顶木料随波逐流，也不知漂了多远，一个旋涡突然把他旋到了河边，他急中生智，紧紧抓住河边一根救命的小树枝，松了口气，然后想爬上来，但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在这时，一名当地农民路过这里，发现一个大活人，连拖带拽把他拉了上来。

上午7点半，唯独1971年入伍的广东籍班长、共产党员纪合祥还没有消息。

连队将基本情况汇总后，一边向上级报告，一边派出两路人马继续寻找纪合祥，一路是沿鲍峡河向将军河方向寻找，一路直接到下游的丹江口水库蹲候。

连队这时可谓千头万绪，但第一位是要立即解决吃饭和部分同志没有衣服穿的问题，看来，早饭已经没法解决了。第二位紧迫的问题是要确定新的住地和住房，老地方是不能再住了，重建连队必须立刻提上日程。第三是要认真总结这次抗洪抢险的经验教训，统一思想，表彰先进，鼓舞士气。

上午八点半，连队党支部召开支委会，研究布置三项工作，一项项落实到人。连队抗洪抢险的工作总结由我负责，连队搬迁工作由范连长负责，后勤保障、车辆抢修和运输工作由李副连长负责。

铁二团鲍峡地区的连队基本上同时遭灾，只是受灾程度不同。修理连地势低凹，受灾最重，第一时间汇报有15人失踪，包括连长的小男孩。仓库就在汽车二连隔壁，已被洪水夷为平地，全团多年积累和储存的物资冲得干干净净，但人员在第一时间撤出，没有损失……

得到灾情报告，团党委、团首长特别重视，迅速向师机关汇报，并在第一时间派出以副团长李慕韩为首的救灾工作组。师首长指示一团在将军河的连队，要大力协助二团搜寻失踪人员，一团卫生队要全力救治伤员。郧县县委主要领导、鲍峡公社党委书记十分关心部队的遭灾情况，在第一时间赶来，军地双方领导立即就具体问题现场办公，确定方案。

鲍峡公路养护道班腾出全部房间给汽车二连连部、小队部、炊事班、修理排居住，道班公路左侧50米有一片缓坡空地，决定其他各排依次在这里兴建三栋纤维板房，房顶为铁皮、骨架是角钢，四周用纤维板围住，是组装形的活动房。

上午10点半，洪水逐渐消退。范章和连长率领班排的同志开始清理物资，他们把洪水侵湿的铺板拆下来，扛到公路边，把个人的、集体的，凡是没有冲走的物件，从淤泥里清理出来，能洗的到河边简单洗一洗，来不及的先拖上来再说……

李友发副连长正在为干部战士没有饭吃发愁，突然，一团卫生队接上级通知，派两台汽车前来拉同志们前去吃中饭，真是雪中送炭啦！李副连长连声感谢过后，立即让通信员王玉磊通知大家集合，一听说吃饭，大伙一阵惊喜，这一夜惊魂，早饭没吃，一上午也没水喝，突然感到肚子真的饿了，人人顾不得浑身脏兮兮的模样，立即爬上汽车，先解决温饱问题要紧啦！

连队重建住房的战斗不分昼夜地进行，同志们加班加点连轴转，好在活动纤维板房结构简单搭建容易，两天新住地就有了新模样。第二天晚上，全连召开军人大会，由我作总结动员。而后用了两个晚上，分别由各班排总结。然后，连队召开班以上骨干会，汇报总结抗洪抢险工作的经验教训。表彰了一大批先进典型：共产党员、文书陈福良、材料员李传宏等同志，临危不惧，奋勇抢险，抢救出档案、枪支和部分贵重材料，荣立三等功。共产党员、九班长张胖同志，当天拉肚子，不顾病体带领战士们抢运枪支，通信员王玉磊同志机智灵活，奋勇当先分别受到后勤处表彰，同时受到团、后勤和连队表彰的还有40多人。

人们永远不能忘记的是共产党员、班长纪合祥同志，他刚从炊事班长卸任到汽车班，当天感冒了，坚持在抗洪抢险第一线，当第一个洪峰袭来后退去，他仍在奋战，不幸被第二洪峰卷进激流，连队两拨人马寻找10天，没有结果，确认牺牲。被上级批准为烈士、追记三等功。当月下旬，铁二团党委为这次洪水中牺牲的14位烈士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李副团长、鲍峡公社党委书记先后致悼词。

通过表彰先进，追悼烈士，鼓舞了士气，激发了斗志，为艰苦的重建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当月，汽车二连在保证完成运输任务的前提下，圆满完成了搬迁和重建任务，一个朝气蓬勃的汽车二连继续战斗在襄渝线上。

原铁二团汽车二连政治指导员 魏运新

二0二0年五月十日于荆州

校对：胡安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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