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丢大发了
作为一个草原人,小时候我推开院门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坦大草原,能看到地平线。我家乡地势平得啊,我活到二十岁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小山包,更别提大山了。
白城有个劳动公园,公园里有一个山,叫假山。当年我母亲读师范时师生和市民一起劳动挖出来一个湖,挖出来的土堆成了这座假山。那是我青少年时期见过的唯一一座光秃秃的山,还是假的。所以山地对我而言是美丽的,同时也是凶险的。
从泸定前往夹金山都是山路,大巴车空调开得足,我一上车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被颠簸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只好闭目硬挺。偶尔睁开眼睛,觉得山路在我头顶飞舞。生在大平原上的人,一千米海拔就把她颠蒙圈了。
半个小时过去,胃里的大浪翻滚到了嗓子眼儿,我大喊快给我垃圾桶,然后就不能张口了。
车上人忙乎起来,有拿纸巾湿巾的,有拿水的,有递垃圾桶的。
塑料垃圾桶上套了个塑料袋,我就紧紧抱住垃圾桶,好像抱着亲妈,大声呕吐起来。
恶心地描述一下,夜里拉肚子,我早上没吃饭,只喝了一口米汤。现在,米汤连同昨天在泸定桥吃的晚饭一起吐出来,量非常之大,令我好不羞愧。
吐了半个世纪才吐完。我把塑料袋扎紧,有人接过去放到了前面去。
有人帮我拍后背,有人帮我拍打穴位,有人帮我拧开矿泉水瓶盖,有人递给我一粒晕车药,一枚晕车贴。这里是大熊猫故乡,我们没有看到熊猫,我觉得我成了一只被重点保护的大熊猫。
下车时我想把吐出的垃圾扔掉,人家小江老师已经早早捡起扔掉了。
到了夹金山,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喘,觉得好冷。山里空气清凉,正和我家乡相反。我家乡此时大日头暴晒,根本不能穿长衣长裤。
我把包里巫大人给我带的生姜、藿香正气水、川芎茶调丸速效救心丸全吃了一遍,撞大运看看哪个能好使。
有人问我:“听说刚才有人吐了,是你不?”
我赶紧说:“还问呢,丢死人了,简直是废材一个。”
想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那么难,缺吃少穿没弹药还能取得胜利,我这温室的花朵遇到一个冷气一个山路就被撂倒了,真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午餐时,我喝了一口蹄花海带汤,吃了八粒油炸花生米。四川的花生米又大又脆,还救命。
返回成都路上,为了减少痛苦,我紧紧裹住披肩,不敢睁开眼睛。下次夏天到南方,你看着吧,我一定带件羽绒服和电热宝来。
后来,刘艺术开始组织唱歌。合唱,轮唱,独唱。唱《我和我的祖国》《歌唱祖国》《大海》《精忠报国》《打靶归来》。跟着大家一起喊,艾玛,竟然头脑清亮,不晕车啦!
小学三年级,我转学到铁路二小。每天上课前,大家合唱《打靶归来》,我很快学会了歌词。“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三十多年过去,红霞在记忆里伴我不离不弃,此刻还疗愈了我身体的痛苦,只是当年教我唱歌的男孩子却不知去向了。
晚饭选了酸萝卜烤鸭汤,蒸南瓜,素油菜。中暑加晕车,只能吃减肥餐了。谁吃美食我都不馋,而且还得当歌手,才能痊愈。
又按照巫大人指示,去药店买了附子理中丸。保健医生远程遥控,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听话。这不是丢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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