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声的笔墨缘何有很高的辨识度，他说是杂交出来的 / 开普饭

文/陆怡玲

刘燕声

前三十多年里，山水画界没有人熟知刘燕声这个名字，但近两年突然登场，一跃成为热点山水画家。如果说是新出道的，但笔墨功力可不像，如果是老画家，为何这么多年不见踪迹？这不解之迷中有两个关键点，一是中断了三十多年的创作，在画界清零了，二是他的笔墨有较强的表现力和辨识度，足以能在短期内“重闯江湖”。

辨识度的前提是个性，艺术贵有个性这话也是老生常谈了，真有那么重要吗？是的，是画者能否画出名堂的重要因素。纵观画史，但凡有辨识度的画家都留下了痕迹，不过，形成高辨识度的画家少之又少，这也说明很难。但如今是信息大交流的时代，破解辨识度的难题就容易得多了，刘燕声是近年来难得的具有辨识度的画家，在他身上肯定有值得复制的地方。

一、重造型，练就了童子功

刘燕声（原名刘艳生，曾用笔名岩森），1958年出生于河北平山县，自幼受父亲的影响酷爱画画。青年初期有幸在西柏坡受到了吴冠中先生的启蒙，正式喜欢上了油画，1978年考入了河北师大艺术系美术专业。两年的素描、色彩等基础课，在具有央美和天美基因的老师们严格训练下，练就了正统的造型和表现能力。

大三时分到了国画专业，在系统学习的同时，多受教于著名山水画家李明久老师。因为造型已有基础，中西画法的转换就相对快一些，毕业前在李老师的指导下创作了山水画作品《太行明珠》，参加了特殊年代后的全国首次大型画展——1958年以来的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那次展览涌现出了很多名作，比如罗中立先生的油画作品《父亲》等等。

刘燕声《太行明珠》作品及课堂写生作业

作品《太行明珠》，表现的是当年为西柏坡和附近军工厂供电的我党第一座水电站，这座小电站在中央指挥三大战疫中提供了有力的用电保障。

该作品现在来看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在四十多年前是具有创新意义的，当时不少媒体竞相刊发，同时，其它作品也多见诸省级以上展览和报刊，成为省美协第39位会员。主要的是，这种山石云树的自然渲染笔法是最早定格在全国美展上的，后来这类画风逐渐成为了流行画法，从这可以表明，刘燕声的童子功具备了较扎实的功底。那时正值艺术思维大开放、后起之秀大有可为的好时机，如若不是淡出了创作，山水画界是绕不开他的。不过，后来他换作了另一种创作方式，独创了一款个性十足的艺术字体《汉真广标》，成为方正字库的精品字体，还为出版社设计的装帧多次获得全国书展大奖，这也体现了他对美和个性的把握能力。

二、嫁接传统，在自然中孵化

刘燕声在校系统学习传统和中国美术史的过程中，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认为学传统要在脉络中研究各个节点的变化，不能只是盲目地临摹作品。要感知哪类作品或局部画法最能受到启发，去找自己的兴趣点，然后在自然中孵化为自己的笔墨。

刘燕声在校时的传统课作业

每每翻阅古人画册，当看到关仝、李成、范宽的作品时就格外关注，因为刘燕声生长在太行山里，对北方厚重的风貌自然有一种童怀。

这几位古人的作品在山体构成上注入了自然化的活力，有明显的大结构、大对比和自然皴法，也有丰富的小结构的体现。尤其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在外师造化方面迈出了很大步伐，这是范宽自成体系的主因，成为了传统长河里浓重的一笔，也给了刘燕声创新意识和师法自然的重要启发。

关仝、李成、范宽作品

他在范宽身上还有一个敏感点，就是几乎成为特写的大山体的表现，是范宽作品有其份量的关键点。刘燕声在几十年过后重新拿起笔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范宽的大山石，于是产生了把主山体干脆放得更大的想法，把山头拉近并大胆夸张变形。所以，在他不少作品里都采用了大特写的手法，同时讲究的是大山背后的故事。应该说大特写有效增强了他作品的明显特征和视觉触发性。追溯过去，罗中立先生的作品《父亲》，大特写是引起强烈感染力的原因之一。

刘燕声在分析古人作品时有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在局部细节中发现有用的都要嫁接过来。在石分三面理论的实践上，他看到李成作品中有明显的物象块面关系，就着手山石立体感的刻画。还有李成的有些树的画法，也撞击到了刘燕声的兴趣点上，现在他的枝枝叉叉和星星点点飘洒的叶子，最早是受李成画树的启发，又从李明久先生的歪脖子树和吴冠中先生点线面中得以交汇，但更多的是从自然中得以印证并吸收了营养，形成了他画树的一种路数。

唐寅作品中山体光线的应用也足以让他兴奋，因为国画的清规戒律太多，通常是不能表现侧光的。刘燕声的西画理念不可能一下刹住车，得看古人的“脸色”行事，发现唐寅作品有明显的大明暗对比，且在重墨中挤出侧逆光，使画面非常通透，这样也给了刘燕声充分表现光线的底气。

唐寅作品中光的应用

在国画理论方面，他把谢赫的六法论作为定盘星，以此来度量创作中的每一步，他认为，自己的作品是新时代接力探索六法的“产物”。

在传统中找自己的兴趣点是早期的一个过程，后来刘燕声高调坚持时代感，很少再提及传统。他觉得传统已经是历史的丰碑，而新时代也必须铸就新的节点，须从传统中走出来。也因为古人就崇尚自然，自然才是共同目标，何必再绕道古人呢？在自然中成长自己的新笔墨，是他快速形成辨识度的又一个主因。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如擎太行》，97x142

三、社会观奠定了创作方向

刘燕声大半生没拿画笔，一出山就有如此干脆成熟的画风，这可不是一挥而就的。原因如他所说：“画家不能只盯着画画，不能不关窗外事，往往努力的方向就在画外，我的画风受益于长期的工作和生活经历”。

他1982年毕业后供职于教育和省属的文联、杂志社及政府部门。在三十多年的采访及处室工作中，有机会多角度深触到了社会和生活，进而全方位提高了自己。社会责任观和艺术观的交融，成就他了积极、阳光、正能量的思维定式，因此确立了他后来的艺术格调和方向。

2015年，在重拾画笔之前，他以一位旁观者、媒体人以及曾经的艺术人的视角，反观当今山水画的状况，真可谓是浩如烟海盛况空前，但就是时代感不足，个性不足。这正好给了刘燕声“乘虚而入”的机会，决定了阳光通透、饱满大气，新风扑面，生活味足的创作目标。他说：“别人如何画咱不管，我讴歌的是新时代的生活，要赋予作品积极的思想，让作品有温度，有亮度，有力度，要把阴盛阳衰的水墨阳光起来，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情怀。这样的定调，是刘燕声作品个性特征的基调和方向”。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田园》100x68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太行春水》350x120

四、跨域知识拓展了笔墨观的广度

刘燕声从小喜欢拆家，会把家里的无线电、钟表等拆个精光，这种童趣培养了对事物的敏感度和探究乐趣。后来的社会交往、编采、摄影、美术、音乐、电脑、写代码建网站等虽是工作需要，但这些对后来的绘画都起到了很大作用。文字功底有助于理论深度的挖掘，摄影有助于练就瞬间美的捕捉能力，音乐有助于画面律动和节奏的体验等等......

以音乐来说，他不只是听几首歌，还作词作曲创作了数十首旋律很美的歌曲，从中体验了旋律和节奏形成的过程，进而强化了不同门类美的相互作用。他常常沉醉在交响乐的推进里，体会到了点线面交织的流动。画面也一样，如果只有一片片的墨，没有点线的交织就无法生动起来，音乐里跌宕起伏的高潮部分，也是画面里必有的高潮热点，否则笔墨会平淡无奇。刘燕声就非常强调点线面的律动，画面中总是涌动着火一样的激情。

对事物的兴趣和深钻性是画家应具的条件，跨域知识点的掌握会有效拓展笔墨思维的广度。他认为，传统社会不具有现今时代的新领域，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不能只做传统画奴，不能成为尘封的老古董，底蕴不只是旧蕴，多积累现实生活的知识点，就会让人思维更丰富活跃，心胸更阳光豁达，对笔墨、对身心都会有好处的。

五、个性存在于细节之中

工作中，刘燕声常常听到领导的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已然成了座右铭。在采访中，如果只是大框架地形容一件事或一个人，就没有深度，不丰满，稿子也过不了关，得把主人公身上具体感人的细节表述出来。

这个理念自然也应用到了绘画中，他认为，细节观是很重要的，个性就是从细节中来的。细节既是一种观念，也是造型的依据，如果对物象只是走马观花，就会错过太多别人没有发现的美，当然刻画时不是俗腻，要升华为艺术语言并不失细节特征。这样就会给人以新鲜、丰富、生动的感觉，个性也就出来了，因为你拥有了别人没有的特有元素。

可以说，细节特征越明显，个性就越强烈。比如大家都在画树，你也是程式化的勾勾圈圈，那样就太共性了。如果抓住身边别样形态的树枝细节，很有趣地刻画出来，那就大不一样了，哪怕只有几枝不同特征的枝条也提神。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池塘深秋》68x68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太行酸枣红》等

“只有走进去，才能走出来”，这也是刘燕声对学生特别强调的论点。走进去就是要深入地观察“微差”，就是注重细节，只有这样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走进去得越深，才会更轻松地走出来，才会笔笔有根，在他的轻松性的写意作品里有很好的体现。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墨笔秋韵》68x60

其实传统山水也讲细节的表现，且大部分都是在熟宣或绢上工兼写的笔法，工的成分更大，并不是现在人们一说山水画就是大写意。纵观画史，有几幅重要的山水画作品是框架性的大写意呢？所以，刘燕声在刻画山体结构时做到了更丰富，但也与奔放并行，既符合传统又形成了格外突出的特征。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河山不尽》177x97

六、大胆抛弃，只留下自己的干货

常规画之所以个性不足，就是画面中总是有司空见惯的元素，不要不行吗，当然可以不要。

他在创作实践中，不画那些芥子园式的一堆树，也不在山头上这画一棵松那点几点苔，否则个性马上会减弱。如果画，也是自己的笔墨方式，比如在树的表现上，已经探索了几十种方式，植被丛林也不靠点苔，是层次交错虚实相间的大片墨的体现。大胆放弃大众式的表现方式，一点一点地替换为自己的语言，个性就出来了。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绿洒太行山》68x68

七、直击物象最明显特征，快速收获作品个性

刘燕声认为物象的结体构成是作品辨识度的直观因素，他就选择了有明显纵横大结构的太行作为创作主体，从物象角度来说，太行成就了他的笔墨和艺术个性。

当今时代跑上了高速路，什么事情都不能慢半拍，画画也一样，如果总是坐等有一天形成风格，那就会被时代速度甩得连影都找不着。只要是自己的兴趣点就可以把它放大，这放大就是把最突出的一面表现出来，起码画面形象上就具有了个性。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这里是太行》177x97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云起太行》400x135

八、传统禁区该碰就碰，今天不碰明天总会有人撕开口子

古人非常注重所处时代的生活体现，我们如果仍守着传统不放就违背了古人精神，况且现在人们画的也不是传统意义的山水画了，都在发展。

刘燕声不管禁区有多大，说碰就碰，且步子还要大一些，他说，即使今天不碰，明天总会有人撕开口子，何必坐等呢。大时代里是大艺术观，各种科学的、好的表现形式都可以融汇，比如大的阴阳对比，阴面是非常难得的笔墨发挥的部分，如果丢掉太可惜了。只要有强劲的笔墨感，通过杂交一定会产出优良品种来的。

刘燕声山水画作品《阳光太行》177x97

九、笔墨与现代视觉间找到切合点

传统笔墨的局限与现代审美的开阔必然要碰撞，这就需要在笔墨上找到一个切合点。

刘燕声在现代山水画作品里，对笔墨的应用有自己的手法。

一是讲究笔墨要跟上时代，如果还以披麻老翁茅草屋的方式，显然是不符合时代观的，所以，表现方式要按现代的生活观去拓展，但拓展不能脱离笔墨的基本特性，拒绝浊絮糊腻；

二是升华性的自然山石结构的刻画，会有效的表达山体个性，也符合现代科技引来的高清视觉心理，于是，他创立了微结构山水画概念。该画法成熟了一套结构美的表现笔法，也就是在传统与现代、水墨与西画、象形与升华间找到了一种切合点，或称为优选性的杂交。它有效的拓展了笔墨表现力，也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点、线、墨的关系，并在质感上有出色的表现。

这种画法不是工笔，不是素描，是以奔放笔墨为硬核的勾皴擦点染的新诠释，符合谢赫的六法论。他的这次创新又一次积极影响着山水画界，纵览当前的山水画，表现山石结构的画风已经成为趋势，这是时代使然，因篇幅所限，微结构概念就不做详细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