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庾亮颟顸无能坐看苏峻攻入建康，东晋再尝亡国滋味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95篇

苏峻已反，事情再无转圜之可能，尚书左丞孔坦和司徒司马陶回向王导进言，建议道：“先派兵截断阜陵的道路，把守长江以西当利等路口，敌寡我众，一战即可决胜。若苏峻未到，还可以进军威逼其城。如果让苏峻抢先到达，那么人心危骇，难以与战了，机不可失。”

对于他们的建议，王导深以为然，庾亮却坚决不从。

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十二月初一，苏峻派部将韩晃、张健等人攻陷姑孰，夺取食盐粮米，庾亮这才后悔莫及。

十二月初二，彭城王司马雄、章武王司马休突然背叛了朝廷，投奔苏峻。连宗室都开始叛逃，可见东晋朝廷的脆弱，也加剧了建康的恐慌情绪。

十二月初十，建康戒严，朝廷假庾亮符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以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派左将军司马流领兵据守慈湖抵御苏峻，又以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翜执掌征讨军事。

然而，大权在握的庾亮却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让弟弟庾翼以平民身份统领数百人守备石头城。

火烧屁股了，还不敢相信任何外人，指望这样的统帅平叛，东晋焉能不败！

宣城内史桓彝听说朝廷局势危急，想要起兵赴难，长史裨惠认为郡内兵员既少且弱，山地居民经常骚扰，应当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桓彝大怒，厉声道：“‘见到对君王无礼的人，要像鹰追逐鸟雀一样对待。’现在国家危急紧迫，按道义不能安处。”

十二月二十一，桓彝进兵屯驻芜湖。韩晃击败桓彝，乘势进攻宣城。桓彝退保广德，韩晃大肆劫掠各县，然后还军。

徐州刺史郗鉴也想率所部赴国难，朝廷下诏以北边寇贼不宁为由，不同意。当然，这都是庾亮的意思，他还要防备祖约呢。

咸和三年（公元328年）正月，不等朝廷诏令，温峤自行出兵救援建康，屯军寻阳。

随后，韩晃偷袭在慈湖的司马流，司马流素来怯懦，临战时吓得连吃烤肉都不知道往嘴里放，结果兵败身死。

正月二十八，形势一片大好的苏峻带领祖涣、许柳等士众二万人，渡过横江，登上牛渚，屯军于陵口，朝廷军队屡战屡败。

二月初一，苏峻到达蒋陵的覆舟山。陶回再次向庾亮献策道：“苏峻知道石头城有重兵戍守，不敢直接前来，必定从小丹杨南道徒步而来，应当埋伏兵众截击，可以一战擒获。”庾亮不听。

后来，苏峻果然从小丹杨前来，因为迷路，夜间赶行，军队一度陷入混乱，走丢了不少人。

庾亮听说后，后悔不迭，连忙让卞壶都督大桁东诸军事，与侍中钟雅率领郭默、赵胤等人与苏峻在西陵交战。

结果，卞壶等人大败，死伤数以千计。二月初七，苏峻进攻青溪栅，卞壶率领各路军队拒敌，无法阻止其攻势。

苏峻乘风纵火，烧毁朝廷的台省及诸营寺官署，荡然无存。卞壶背部的痈肿刚好，伤口尚未愈合，支撑着身体率领左右侍卫苦战至死，两个儿子卞眕和卞盱跟随在父亲身后，也赴敌而死。

除了卞壶，丹杨尹羊曼领兵戍守云龙门，和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一起，全都力战而死。

事已至此，庾亮只好亲自上阵，率领部众在宣阳门内结阵迎敌。然而，还没来得及排成队列，士众全都弃甲逃跑，庾亮和兄弟庾怿、庾条、庾翼及郭默、赵胤都逃奔寻阳，投靠温峤。

至此，庾亮亲自指挥的平叛以全面溃败而告终。我们不妨来回顾下整个过程，看看庾亮是怎么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

其实，苏峻的行动并不迅速，兵力也说不上精强，还屡次露出破绽。但庾亮始终无所作为，也拒绝了他人的支援，消极等待，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苏峻打到建康，然后让有限的兵力一个个的去送人头。

更可气的是，苏峻是他逼反的，也是他坚决要打的。但在兵败之时，庾亮既没有战斗到底的血性，也没有以身许国的忠诚，而是选择了逃跑，甚至连小皇帝司马衍和妹妹庾太后都弃之不顾。

临走之前，庾亮郑重其事的对钟雅道：“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钟雅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到底是谁造成的？”

面对质问，庾亮的脸或许红了一下，或许在强自镇定，只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不容复言。”随后乘坐小船赶往寻阳。

一路上，乱兵竞相掠夺抢劫，庾亮的左右侍从用弓箭射敌。一个侍从慌乱之下误中船上舵手，应声倒地。船上人都大惊失色，准备逃散。

关键时刻，庾亮展现出了最强大的心理素质，纹丝不动，然后缓缓道：“这种手法怎么能让他射中寇贼呢！”

侍从们面面相觑，佩服于庾亮的镇定，这才安定下来，索性不还击，只顾闷头划船，竟然躲过了一劫。

建康沦陷，苏峻的军队进入台城，朝廷再无可用之兵。历经风雨的王导临阵不乱，对褚翜道：“皇上应当在正殿，赶快请出来。”

褚翜立即进入内室，抱着司马衍登上太极前殿。然后，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一同登上御床，护卫司马衍，任刘超为右卫将军，让他和钟雅、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则穿着朝服守护宗庙。

除此之外，朝廷百官大多逃奔离散，宫殿、朝省悄然无声，只等着苏峻的到来。

没过多久，苏峻的兵众冲进朝堂，叱令褚翜让他退开。褚翜正立不动，呵斥他们道：“苏峻来觐见皇上，军人岂能侵犯逼近！”

面对大义凛然的褚翜，苏峻的士兵不敢上殿，却冲进后宫，大肆抢掠，宫女及太后的左右侍人都被掠夺。

接着，苏峻的士兵驱赶百官服劳役，光禄勋王彬等都被棍捶鞭挞，命令他们担着担子登蒋山，又剥光成年男女的衣物，这些人只得用破席或苫草自相遮掩，没有草席的人就坐在地上用土把身体盖住，哀哭号叫的声音，震荡于京城内外。

当时官府拥有布匹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其他物资的价值与此相当，全被苏峻耗费或掠走，掌管皇帝饮食的太官只有大火烧剩下的数石粮米，以供司马衍御膳。

建康如此景象，东晋和亡国还有区别吗？

在此过程中，苏峻始终没有露面，他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司马衍。杀，他是不敢的，毕竟外面还有温峤、郗鉴和陶侃等人呢。若是不杀，难道要向他称臣吗？算了，还是不见吧，免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