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一百五十六篇： 大宋河山之乌台诗案 （ 二 ） 王诜营救

  

郑熙亭文存之一百五十六篇：

大宋河山

第十三章　乌台诗案

 二

王诜营救

皇甫遵，内秀外拙，长于世故。既被选定拘拿苏轼，心下犯难：太祖家法，不杀士大夫，不以文字罪人。今为一道谢表而逮苏轼，乃开国百年所仅有。做此帮凶，必遭唾骂，如何是好？需得一万全之策。他回到府上，苦思冥想，直到一盘肉、一只鸡、三壶酒下肚，才得计上心来。

皇甫遵长子现为驸马都尉王诜亲随，这王诜素怀忠义，与朋友交不计安危，只要得知苏轼遭祸事，必然设法营救。乃高声唤长子道：“吾明晨， 带台卒，乘驿马，飞赴湖州逮苏轼，儿去请求驸马，陪父前往，路上照应则个。”

此时，驸马王诜在书房，正与王巩谈论苏诗。这王巩，字定国，乃前朝名相王旦之孙，当朝太子少师张方平之婿，现为秘书省正字，与王诜同为苏轼密友。他拿一卷《黄楼集》，眉飞色舞，讲述前次到徐州访苏轼情形：“那日，吾与子瞻、参寥师，棹小舟，游泗水，北上圣女山，南下百步洪， 吹笛饮酒，登高吟唱。”王巩不觉忘情，手舞足蹈高声唱道：“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当下轻舟弄水，承月而归，着羽衣，伫立于黄楼之上，相视而笑，以为李太白死，世间无此乐三百年矣！子瞻叹息道：“可惜，如晋卿驸马在此，兴便十分。”

“十分不好，”王诜笑道，“花未全开月未圆，好在兴有未尽。”

王巩道：“子瞻诗字字珠玑，句句瑰宝，你我收藏最多，何不编为一集付梓，使世人共享！”

王诜闻言，即时翻箱倒箧起来，把诗稿摊满几案。二人兴味正浓，忽然一声“禀驸马”，皇甫儿近前说道：“臣父明晨，带台卒，乘驿马，飞赴湖州逮苏轼，要臣陪同，路上照应则个。”

王诜、王巩顿时大惊失色，驿马追摄，必是钦犯大案。苏轼到湖州三 月，能有何罪？

王巩摆手让皇甫儿去了，低声谓王诜道：“事急矣，分明是那老儿来报信，要驸马营救。”

“如何救得？” “速发快马，密报子瞻。” 王诜顿足道：“湖州千里，山水阻隔，必须一得当之人。” 十万火急，要赶在驿马前面。二人计议停当，由王巩连夜驰赴南京应天府，报与苏辙，再由苏辙抄捷径报湖州。苏辙时为应天府慕僚，张方平亦在应天。

王巩更不停留，即在驸马府前飞身上马，轻骑熟路，扬鞭二百余里，须臾而至。苏辙正在灯下与方山子弈棋——方山子，姓陈名慥字季常，当年凤翔府知府陈公弼之子，苏轼曾在公弼属下为签判。本贵家公子，世有勋阀， 家在洛阳，园宅壮丽，河北有田，岁得千帛，皆弃而不取；愤世嫉俗，使得好剑，一世豪士；因与苏轼论古今成败通宵达旦，二人是为密友。四月曾护送苏轼去湖州，于家宅初就，还报苏辙。

当下，王巩把皇甫儿所言及驸马之嘱尽告苏辙。苏辙惊恐之下，不及细 问，便唤从人备马。

“且慢，”方山子慨然道：“某不为世人知，往来甚便。从商丘奔亳 州，一过淮南，便是吴兴，必能赶在驿马之前，公等在此可求少师筹划营救之计。”说罢，更不待回言，即束衣佩剑，任镫扬鞭。月下马蹄声远，方山子单人独骑，飞往湖州去了。

这里王巩、苏辙连夜去拜见张方平。张方平辞朝十载，僻居南京，积块甚大，积怒甚多，苏轼又是世交挚爱，不平之气即刻迸发。连连呼叫道：“苍天，苍天！一道谢表，驿马追捕，公道何存？吾当上疏官家。”

翌日，苏辙趋赴汴京城外之东园，报知范镇。王巩悄然回京，代岳翁向王诜致意，请他求助于富弼、司马光。

王诜本是开国功臣王全彬之后，贵为驸马，傲视公卿，此番为了营救苏轼，只得折节去求西京那班权贵。

这日，入宫禀过高太后，言称公主欲往西京降香，即遣中官，达知西京留守。俟公主驾至洛阳，慌了富弼等一班元臣，迎至东城十里以外。先是进香拜庙，游宴观礼，三五日后，王诜方得暇与富弼叙话：“富公可知子瞻近况？”

“朝报，移领湖州。” “可读过子瞻谢表？” “未曾读。”

王诜叹道：“子瞻将因此表下狱。” 富弼其实早已读过苏轼谢表，对那一派轻放言词颇不以为然，为官如此，获罪早晚间事耳。当下故作惊讶道：“驸马应设法营救才是。” “本官正为此来西京也！”

富弼默然。王诜复又说道：“子瞻性情疏放，言多必失，此番下狱，事不可测。相公三朝元老，举足轻重，还望持以公道，向官家进言。” 富弼心下自忖：目今吴充告病，王珪奸险，蔡确枭诈，又有李定、舒亶、何正臣一班小人用事，是万万招惹不得的，避之犹恐不及，焉能自惹腥 臊？然而，王诜以驸马之贵，亲自造府，苏轼吉凶，亦在两可之中，此事又不可断然拒绝。思虑多时，乃作恳切状，说道：“子瞻遇事，老夫岂能袖手？定当有一言上奏。”稍停，又说道：“如驸马所知，弼亦遭谴之人也。”

王诜告辞富弼，去“独乐园”访司马光。司马光正在删定《资治通 鉴·唐纪》，见驸马到来，诚惶诚恐。王诜以苏轼《钱塘集》、《黄楼集》 为赠，司马光笑而不纳。王诜道：“闻公作《通鉴》，不载文人？”

司马光点头称是，然后说道：“'通鉴’既为'资治’，载文人于治道何益？《垓下歌》徒伤霸王英气，《大风歌》有损高祖德行。使楚无屈宋， 唐无李杜，世风不至披靡矣！故皆不采。如子瞻二集，前已寄我，我致书曰：歌诗与宰相不可并存，欲作宰相，当弃歌诗。”

王诜惨然一笑道：“今已作钦犯，歌诗、宰相皆作不得矣！”便把所知情形，陈述一遍。司马光顿足道：“自作自受。吾说甚来，放歌、放歌，终有此祸。”

王诜道：“事已至此，还是先图营救。” 司马光沉思不语，往来踱步。半晌，对王诜说道：“吾自熙宁以来，于新法不合，屡屡抗章言事，多所开罪朝廷。来此著书，'绝口不论事’，犹自论事，论给官家、安石、韩绛、吴充也。今去的去了，病的病了，朝廷一干尸事之人，论事给谁？况书局自刘攽外遣，只剩刘恕、范祖禹。魏晋以后事全赖刘恕，五代'长编’付与祖禹。今刘恕又丧，断吾右臂，考证谬误及史事纷杂难治者，委之何人？此时营救苏轼，吾如何分得心？”

西京求救，成效了了。王诜愁结双眉，返回汴京。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