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依然是理想主义者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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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依然是理想主义者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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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30日,我发起和组织的教师民间团队知行社开展首次活动。成立仪式和讨论交流后,十多个人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当然是有关教育的。原本准备了好几部,有《放牛班的春天》《死亡诗社》,还有不算教育电影,但也挺有教育意义的《肖申克的救赎》。但不知为什么,最终我选择了《死亡诗社》。

这电影我事先看过,而且一连看了两次,很振奋。随后写了一篇长长的随想式“观后感”,叫《就像春风唤醒冬眠的蛇》。由电影出发,我想到不少东西。关于教育,关于诗歌,关于生命,基廷的离开,尼尔的死去,教师的职责,启蒙者的悲壮,等等。我甚至还准备再说说职业激情的。驳杂,纷繁,有长度,也还有些深度。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看完那文章的,估计不多。

电影看完了,知行社的成员们也算得上激动。情绪和思考,都很活跃。晚上回来,就看到社员“糊一刀”的首帖。对基廷的教学方式,他是既赞同,又觉得无奈。他感叹道:“为了理想,我们得站在讲桌上,使自己的视野更高也更与众不同;为了生活,我们得从讲桌上下来,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量化’!”

这样的无奈,我也有过,甚至现在也有。相信很多同仁都不同程度地有。所以我能理解和体谅这种矛盾、痛苦。但这话引发了我的另一番感触,关于生命和成长的感触。

古人有种计时的设置,叫沙漏,颇堪把玩。沙粒当然是多的,所以有人用“恒河沙数”来指代人生。但装在沙漏中的沙粒再多,也是有限的,一粒粒流逝,再慢,也总有完结的一天。如果对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用一只沙漏来计时,那会是什么感觉?或大或小的一漏斗沙,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但那漏斗有孔穴,属于我们的人生,正一点一点流逝。流逝的速度,有快有慢,到最终流完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无论如何,最终,它都会流完逝尽,这无可逆转,也无可更改。

人生的过程,正是如此。我们谁都不是孙悟空,能到地府里修改自己的“生死簿”。所以在回复“糊一刀”时,我曾说:“人的成长,就是梦渐渐醒来的过程,是理想越来越小的过程,是自由逐渐失去的过程,是身体渐渐衰败的过程,是灵魂越发萎缩的过程。”这也是无可更改的。悲观?是有一点,但悲观正是生命的本质。只是我并不绝望。我说过,我是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对人生世事,我信奉这样的理念:乐观而不盲目,悲观而不绝望。不绝望,因此还有理想。或者说,因为有理想,所以我悲观,但不绝望。

对教育,尤其是中国目前的教育,我也这样看。身为教育中人,对教育的许多沉疴痼疾,种种弊端陋习,我有着深刻的认识和体验,甚至切肤的痛憾和感叹。但对教育的未来,我仍有着坚实而温暖的期望,或者说理想。教育本身就是理想色彩很浓的事业,我甚至说过,教育是人类最后的乌托邦。因为是“最后”,所以更为必要、珍贵,更值得我们虔心坚持,虔诚守望。

正因如此,在教育的过程中,我们不断鼓励孩子前进,鼓励他们有理想,有目标。尽管我们明白,这样的理想,不一定能坚持到底,不一定能适应于现实的生存环境;这样的目标,不一定能够最终实现,很多时候,目标可能随着孩子的长大而越发萎缩、变小。我知道,理想与现实间,有很大差距。我也知道,理想在现实面前往往会无能为力,理想主义者,往往会在现实面前碰壁,直到头破血流,甚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我更知道,尽管如此,教育依然是理想主义者的事业,在教育的路途上,始终飘扬着一面叫“理想”的旗帜。理想和追求在,动力就在,希望就在,充实就在,收获就在。

就像我一向认为的那样:个体的声音是渺小的,但它毕竟存在过,个体的思想是单薄的,但它毕竟是自己的。甚至我还用这样的话语自勉,也与同道者共勉——“我们还不先进,但能做到先行;我们不是哲人,但有自己的思考;我们不能扭转季节,但可以营造局部的春天;我们不能改变环境,但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我们也许还不优秀,但正走在通往优秀的路上。”筹建知行社时,我拿这几句话作了“口号”。我确信,即使是在作为教师的成年人心底,理想,也依然是一支标杆,是激发我们前进的动力之源。

当然我也知道,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是永远的存在。这其实很正常。如果理想和现实一样,那就不叫理想了。如果现实就是理想,也就没必要再追求什么了。我曾经说,在现行体制下,最痛苦的教师,是那些真正有教育梦想,对教育有自己的理解和主张的教师,尤其是那些面对现实、始终不肯妥协的教师,他们所要行走的,绝不可能是康庄大道,他们只能在崎岖的小道上前行,甚至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官方的掌声和鲜花——当然,他们也并不会真正在意这些,除了内心的思想和信仰。

其实,不只是教师,也不只是教育。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都知道,最终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但是,我们会因为最终的失去,就一刻也不愿意拥有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关于《死亡诗社》的随想中,我肯定甚至赞扬了基廷,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启蒙者;我甚至也肯定和赞扬(当然也有同情和惋惜)了尼尔的自杀,认为他是一个勇敢的反抗者。尽管影片所表现的,是一个悲剧,但我认为这悲剧是有意义、有价值的,甚至是“必要的”。启蒙者的命运,从来就鲜有功德圆满的;反抗者的结局,也大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既然这是“必要的”,就必定要有人去承担,也必定会有人去承担,不是基廷,就可能是马修(《放牛班的春天》中的那位老师),或者艾琳(《自由作家》中的女老师);不是尼尔,就可能是查理(在《死亡诗社》里,他被开除了),或者托德·安德森(在《死亡诗社》里,他曾经胆小、懦弱、沉默少语,影片结尾时却率先站上课桌,反抗颟顸的校长)。温和的改良难以奏效时,势必会有激烈的斗争和革命,而斗争和革命,自然就不免流血和牺牲。

所以,对于基廷和尼尔,我没有悲哀,尽管我也痛心;我没有流泪,尽管那是真正的悲剧。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激情和梦想,一种坚韧和执着。甚至我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责任和担待,一种应当承负的使命和艰难。

在回复“糊一刀”时,我还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不能给孩子们太多保证,对他们的人生,不可能给予太充分的肯定。但是,人既然面对着这样的命运,或者说,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人会有不同的经历,尽管知道最终会丧失,但我们还不能因此就在刚开始时放弃。好比说,生命,最终是会归还给上帝的,但我们并不愿意也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归还给他。”

所以我仍然确信:基廷是一个英雄,虽然是失败的英雄,但我敬重他的激情。尼尔是一个斗士,虽然是已经牺牲的斗士,但我尊重他的毅然决绝。同时,我仍然坚守自己所认定的:我的一切,最终都会归还给上帝,但即使在归还前的最后一刻,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就像即便理想的旗帜被现实击打得千疮百孔,它也依然会选择临风飘舞。

2007年4月3日

选自《阅读照亮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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