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居室笔记-9】词境,终归于人之境界
11. 《提要》载:“《古今词话》六卷,国朝沈雄纂。雄字偶僧,吴江人。是编所述上起于唐,下迄康熙中年。”然维见明嘉靖前白口本《笺注草堂诗余》林外《洞仙歌》下引《古今词话》云:“此词乃近时林外题于吴江垂虹亭。”(明刻《类编草堂诗余》亦同)案:升庵《词品》云:“林外字岂尘,有《洞仙歌》书于垂虹亭畔。作道装,不告姓名,饮醉而云。人疑为吕洞宾。传入宫中。孝宗笑曰:'“云崖洞天无锁”,“锁”与“老”协韵,则“锁”音“扫“,乃闽音也。’侦问之,果闽人林外也。”(《齐东野语》所载亦略同)则《古今词话》宋时固有此书。岂雄窃此书而复益以近代事欤?又,《季沧苇书目》载《古今词话》十卷,而沈雄所纂只六卷,益证其非一书矣。
附1:林外《洞仙歌》: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惟有江山不老。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云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行人呓语】
王国维的考据且略去不谈,只作林外的《洞仙歌》之品鉴。这词甚合我意,故而非评点一二不可。
首句“飞梁压水”,便生恢宏气概。“飞”字状凌空之桥,“压”字呈凌厉之势。接下两句疏影白描作勾勒。拂晓时分,桥倒映在澄清的河水中,如虹影般。橘里渔村,云雾弥漫,远远望去,一半的村落似笼罩于烟草之中。词人三句写景,表现出不同的意趣倾向,一则锋芒毕露,二则磊落澄清,三则云山雾罩。其中以第三句中“半”字堪绝,景致掩半,人生亦当如是。
顺里成章,词人推出“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惟有江山不老”的深深感慨。说古往,即是说来今;说江山不老,即是说人之渐老。先前的压水凌厉气势,转而为人之时空里的深深无力感。正是这忒多的人生蹭蹬,才让词人悲叹“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词人在回忆里找寻自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是全然的意兴风发,是全然的慷慨而歌,是全然的豪情万丈,只如今,空负伟志,现实落空。
“按玉龙、嘶未断”,时光走远,生命的盛光不再,悲情却常驻。好一个“嘶未断”,是对青春的恋恋不忘,是对往昔的紧抓不放,是对自我的难以释怀……总之,似乎一切不再重要,“月冷波寒”,归去也。给自己造一个林屋洞天,给自己建一个云屏烟障的房庐,一任岁月之满地苍苔,绿了黄,黄了绿。
词人接受自我之命运,择一栖息地,选一归皈所,安然。
此词先有冲天之气,接下来便是生命的偃旗息鼓,尤其是最后一句,“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完全是安然躺下,不作任何的挣扎。岁月里的生命,一任长苍苔,年年不扫!这将是何等光景,何等的老境颓唐,又是何等的悲情难以自抑!
林外的《洞仙歌》如此一路顺溜下来,对生命之境界构筑,毫无建树,毫无提升。故而此词虽呈大家气象,然终落于格局窘迫局促,掉以下乘,难以媲美苏辛之境界高远!
如此,谈到词之境界,追溯上去,总归脱不了一个人的境界!
备注:此文三图乃同事董莉提供,版权归其所有,特此申明并致诚意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