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探案系列——第二十部 完美谋杀 三十二 a

三十二

完美谋杀!

完美犯罪者!

……

咕哝着反复出现在脑海里的两句,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单院长,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清洁干燥的床单,接着,再次愉悦地感受到了那种以前都想象不到的舒适感。

“这真是舒服的床单,自家的床单真是舒服。”

他又喃喃地这么咕哝道,思维从刚才几乎逼死自己的两个词中解脱了出来,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刚那仿佛幕布一般的天花板。

他希望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

但——这希望落空了,宛如电影般的徐徐放映并没有消失,如果说有什么变化,仅仅切换到另一幕而已。

“你这样的怎么能一直被关着?”一个新来的家伙颇为调侃地对他说:“你这岁数,又一身病,又不是什么杀人或者强奸幼女之类的刑事重罪,怎么会——呵呵?”

怎么不会?

如果有警察铁心要治你,那就肯定会了!

但现在这个警察……

“当然,我想主要还是怪你身体太好了,我以前遇见过一个老家伙儿,盗窃犯,也是糖尿病,一次脚破了,然后血流不止,伤口还怎么都好不了,医生检查说如果不及时治疗,腿很快就保不住,结果一下就送出去了,呵,也可以理解哈,谁愿意管累赘呢?号里也不愿意……”

是的,号里也不愿意。

因此他的脚开始流血,还控制不住的糟糕着……

单院长下意识了动了一下左脚,依旧隐隐有点儿疼,尽管此刻这“糟糕”已经神奇地止住了,但每逢回忆起,依然会有点儿不太严重的锥心感觉,当然,不严重,因为——

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单院长突然又自嘲地咧了咧嘴。

真没想到人是这么容易变呐——曾经的他,是那么受不了一点点罪,但现在,出血,前所未有的被迫出血,都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反而感到值,不象那流水般花出去的一千万。

瞬间,这最后跳出的数字仿佛一枚炮弹,让单院长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嗡嗡,接着,耳边又控制不住地交织响起了吴律师,侯会计的滔滔不绝……

呸!

单院长又一下啐出了声。

人也腾地坐了起来。

他妈的王八蛋!杂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们!!!

他继续大声痛骂道。

姓江的你拿了我一千万,搁什么杂碎玩意儿也多少得做点儿事儿吧?可你们这帮杂碎反而越吃越上劲儿了?!

真是他妈的“年年打雁,今年反倒被雁啄了眼”?!

还有小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当初为了让帮着除掉任佳,自己一下出了三十万,这还不算日常给的各种零花。

还有,不是自己,这忘恩负义的贱货能干上这么轻松没人说没人管的工作?

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不仅不感恩,居然还是马上调转枪头卖自己?还这么快?这么贪?都出了一千万了,居然还帮着说什么郭小峰根深叶大不够用,至少再翻几倍?!

开玩笑,请个杀手没准儿五万都能搞定,这却还不够?

多少够?

把我榨干,不,连骨头都给你们嚼了就够了是吗?

王八蛋!真他妈王八蛋!!

真是天下无可信之人,所谓的“朋友”不可信,这所谓的亲戚,也信不得!

自言自语地嚎骂到这里,单院长又腾地下了床,带着越骂越大的火气。

此刻的他很想砸个什么出出气,不过,在几个来回的走动之后,他的情绪又渐渐稳定了下来。

冷静!冷静!

单院长又开始这么对自己说,因为你的麻烦还没完,所以如果再有差池,接下来必定重回更深的地狱。

是的,更深的地狱。

这个念头让单院长再次闭上了眼睛。

迅捷,另一幕又跳了出来。

“哎呀,单院长,你出来了?天呐,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跟钱无关,”他说,望着对面那讶异无比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刚刚又出的一小笔金钱让他多少有些知道自己突然被助的原因,而眼前这一套都是他玩剩儿的把戏:“杨博,我想这你比谁都清楚。”

“当然,我已经听人说你为了脱身花了重金给江师,然后果然钱能通神,结果就有了藕塘他让你的手下当中造谣污蔑郭小峰,接着还暗使关系导致他现在停职不能工作。说实话,警队同行都对此特别气愤,没想到这还不完?你居然还借此取保候审?!——噢,不,一定不止,你肯定还有更大的打算对不对?”

“对!”他说,看着那越发装腔作势的脸,决定直接一些:“肯定有打算,比如我得谢帮我出来的人对吧?”

“这么说你要跟姓江的继续合作陷害郭小峰了?哎呀,我要赶快去告诉他。”

他楞住了,这个家伙儿行事小心讲话不给别人留把柄这点,之前他已经稍有领教,但没想到这小心的程度还是超过了想象?!

“杨博,”他又说道,再次看了看那坚持装腔作势的脸,带着有些发沉的心决定再试一下:“这里没有别人,我也没有录音,我仅仅希望大家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还有,我非常感谢你能把我从那个鬼地方给救出来,非常非常感谢,你都不知道有多感谢,所以我愿意为此为你做能做的任何事,真的!”

对面那假装无辜的脸先是变得困惑了,仿佛刚刚听到了天方夜谭?——接着,又变得震惊无比。

“天呐?!单院长,我们之前不过仅仅几面之交?我没有得罪你吧?现在你为什么要来这么诬陷我?——为什么?——因为我发现提醒了郭小峰的抑郁症?觉得如果没有我的提醒,也许一直陷入病中的郭小峰就没能力处置你?——还是为现在郭小峰保着我,结果导致那个姓江的不能对我为所欲为打击报复,所以你和那个姓江的一合计决定来使这招离间计吗?——哎呀,真是太可怕了!我要赶快去告诉郭小峰,我可绝对不能让他上当!”

他的心,这一次是扎扎实实地一沉。

“……当然,我相信应该也不会,毕竟,就不说我现在全赖他保才能平安地呆在学校里,因此从任何逻辑上都不可能去做这种事,单就藕塘那一幕,我相信也足够提醒他,有些人是能多么无所不用其极的颠倒黑白。——而且,现在的他,正处在停职又有病的状态,真是非常的,呵,当然,我相信单院长以你的财力兼智慧一定已经消息灵通地了解了很多连我都不了解的事,而论'趁你病,要你命'这一完美除敌绝招,我相信单院长你更是一定比任何人都深谙其道!——哈,干嘛转开目光,这么谦虚?这是公认的,关于你完美谋杀的事警队都传开了,而且讲的还不只是郭小峰哦——,经侦的李队也谈了事涉你的另外谜团,——哇——我必须说,真是很惊人,令每一个听到的警察,噢,别又这么看着我?这已经绝对不是秘密了,尽管还只是大家私下的流传……”

他的心,瞬间又仿佛沉到了脚底。

“噢,怎么突然又这副垂头丧气同时又好像很无辜无奈的样子?——哈,你不会对我说这都假的吧?——那可未必是好事,因为这迅速就让我对你失去了敬意,哈,真的,因为作为一个学犯罪的人,我不像一般人,我对完美犯罪者很有敬意,因为在这一行里,他们就是高手,是尖子,是人生赢家!”

他,又抬起了眼睛。

“但是,”对面那仿佛露出笑意的眼睛,在彼此一对的刹那,瞳孔又陡然收缩了:“敬意不会让我忘掉危险,不会让我忘掉一个可以完美谋杀他人的完美犯罪者,也一定可以完美谋杀掉我,如果我就是那个完美受害者的话——噢——我是吗?——这真是太可怕了,我可不希望自己是这种身份,所以,单院长,我是吗?”

他,吞了口唾沫。

“我想,杨博,你自己都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想。”

“真的吗?那发生在水岸·花都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呢?所以,单院长你在骗我!——哈,看来你果然是想来陷害我的,哼!真是不测不知啊——说,是不是已经与那个衙内和姓江的合计好了?”

他的心,再次沉到了脚底。

“……哼!不说是吧?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了解你们的阴谋,我只需要郭小峰不上你们的当就行了对不对?——而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就不说你们都是什么人,怎么对待过他?没有人相信总喊'狼来了的’小孩儿对不对?——这些我都不说,就说现在的我一直帮他一起对抗抑郁症,我相信他也更能分清孰亲孰近,孰好孰坏。——是的,我非常相信,因为一直都有人抱怨说郭小峰病了之后分不清好歹,迷上了跟一个之前都没交往过的也不了解的杨博说话,而不再搭理原来的朋友手下?!——真可笑对不对?单院长,你一定明白,因为你曾经也当过医生,所以你会明白人病了之后总听那些诸如'噢,你要坚强’或者'我理解你的痛苦’之类的会有多么痛苦!——如果当事人还把这自诩为聪明智慧,一有机会就想说说,那他们不知道这其实只会令他们额外讨厌,比什么都不说的人还可厌十倍对不对?——因为当人真病了之后泛泛的安慰就常常不仅不是无关痛痒的废话,还是打扰,甚至是严重的打扰;相反,那些在一般人眼里有害危险的药物却是至宝对吧?——而我就是这样,我不仅不会说那些无用废话,我还能提供各种方法帮郭小峰度过困扰或者低沉期,比如提供各种专业知识,专业病例,还有催眠,噢,”

讲到这儿,一直顾自的滔滔不觉终于暂时停住了,开始看向默默倾听的他,那眼神儿,无法一句话形容,平静里透出一丝微笑,微笑中又包裹着仿佛洞穿他的嘲讽,嘲讽之下又压着一种不失警惕的小心观察,那种食肉动物在捕猎时的小心……

“我想单院长对此你一定也很了解吧?”对面又顾自开口了,只是声音变得非常地轻,仿佛怕打扰到他似的:“摇头,噢,不要这么谦虚,我想你一定很了解,尽管说专业未必。当然,我也不专业,纯粹三脚猫,不过有时对付不严重的情况还行,比如当郭小峰反复无法入睡,陷入躁狂状态时,我不止一次地用催眠的方法帮他进入平静,甚至入睡,效果好的有时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哈,真的,不要笑,我说的是真的,你还在笑,不信是吗?那你要不要试试?——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放松、放松、放松……”

他真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开始琢磨眼下这显然出乎了他希望与意料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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