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选刊]桃园街景写意

桃园街景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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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街景写意

吕刚

仿佛若有光

仿佛桃花源老地方

复行数十步

乃民权路路口

一株无花树

结一张蛛网

泛丝丝古意的亮

对面匾牌

繁笔之“雲想衣”

皆陶诗人李诗人熟悉的古文字

街上往来男女

衣着悉如外人

或骑车或走路

并怡然自乐

见余  不问所从来

不论魏晋

亦不言不足为外人道也

停数日  辞去

仿佛若有失

仿佛黄粱梦一场

老城墙

吕刚

如同一位老者

一段老城墙

在细雨里

不动声色

他张开嘴

露出脱落的牙齿

扯了扯破衣襟

遮不住如柴的身体

他不窘

也不迫

他瞟了我一眼

没有说话

我知道

那意思——

他曾经的沧桑

你们

正在经历着

黄果树瀑布

吕刚

小时侯在爸爸的纸烟盒上看见

看着看着

像真的看见

现在真的看见

看着看着

像小时侯在爸爸的纸烟盒上看见

曾经

吕刚

我们爱过

做过爱的这间屋子

现在空着

像在回忆

像在等待

椅子依旧坐在桌前

床躺在角落

窗外的桃花热烈

而又轻薄

像我们的爱

及曾经做过的一切

现在

那间屋子空着

仿佛爱过的我们

像在回忆

像在等待

风中的戈壁

吕刚

车子停下来。停在戈壁滩上

让我看一看

想象中的你与你给我的想象有何不同？

坚硬的石头俯拾即是

柔软的植物若有若无

万有归于沉寂

发出声响的是风

车子停下来。停在戈壁滩上

让我想一想

看见你的我与没见时有何不同？

坚硬的脑壳触手可及

柔软的思想妙不可言

万有归于沉寂

发出声响的是风

给抱朴妈

兼寄远在上海的儿子

吕刚

这两年忽而

关心起上海来了

关心上海的天气与饮食

物价与房价

关心上海之夜

每一扇明灭的窗子

街巷深处

闪烁不定的霓虹灯

姑娘们的爱情

关心上海出发

又抵达上海

的飞机

高铁与动车

关心海上生明月

愈高

愈远

咋就愈像

古长安那一片

薄月亮

简历

吕刚

爸是工人

他举不起锤子

妈是农民

他挥不动镰刀

他这个工农子弟啊

手无缚鸡之力

他喝咖啡

翻一本旧诗集

 

给仓央嘉措的诗

吕刚

把经本一扔

你就出了宫

你的眼睛是雪亮的

黑夜里

也看得分明

你的脚步很轻

也很快

没有哪条狗的耳朵跟得上

在八角街的街口

你猛然站住

你一眼就认出

黄楼后面

那熟悉的身影

你的心咯噔一下

便与另一颗心结合一起

你长长地吸了口气

你深深地感到  仿佛

佛的慈悲

就在这里

啊，老虎

吕刚

我随着她走

鲜亮的衣衫

窕条的身材

优雅的步态

我不作声

我想尽量被她引领

拐弯处

她猛然转身

我瞥见一双美眸里的幽怨与惊恐

垂下头

我继续走路

我想告诉那姑娘

是啊  这里有一只老虎

但伤不了你

它关在我

多么结实的身体里

想象一个人

吕刚

看见一只鸟

连同它的自由

看见一棵树

连同它的孤独

寂寞的秋的午后

我坐在西安城南小小的书屋

眼睛瞥了瞥窗外——

想象一片云

连同它的自由

想象一个人

连同他的孤独

给老妈的诗

吕刚

老妈  今天是母亲节

本想早早回去看你

想买一把康乃馨

写一首诗送你

但我这会儿不能回去

今儿是礼拜天

没有上班

有点事

有一个活动要参加

今天许多城市

许多写诗的人

聚在一起

念诗

念自个写给母亲的诗

老妈  我知道

这些你不大懂

除过听戏

看电视

偶尔翻翻报纸

你从不听人念诗

也不看那些分行排列的句子

你忙忙碌碌

为丈夫为儿女

在锅台在田地

在方寸而又辽远的心里

劳作一辈子

一生苦辛

直到你把一双绣花的妙手

磨成坚硬笨粗的石头

把一副唱戏的好嗓子

喊成破锣废铁

步步失据节节败退的老妈

年过古稀

眼花了  头白了

耳朵也背了

你送花给她

她会心疼

不会惊喜

你当面念诗

她会侧耳恭听

却未必理会

我知道

老妈  这会儿你最想

我忙完手头的事儿

赶紧回家

一屁股窝进沙发

融入黄昏

你那苍白而又温存的目光里

一杯热茶边

听你说话

听你有一句没一句地絮叨

你絮叨了千百遍的

东家长

西家短

舅家近

姨家远的

那些陈年

旧事

草原上

北野

一首歌在草原上飘荡

而唱歌的，我始终没有看到

只看到草倒伏向一个方向

一浪又一浪，最前面的

够到了远处，而远处是伤心的

月亮，是月亮用来

分开大地的苍茫的白光

秋天到了，露水里的闪电

开始变凉。山坡下的湖泊

在恢复着风不同的表情

我日渐苍老的眼睛，已经浑浊

我的喉咙里，一列列降落的山峦

正用金黄的陷阱

驱赶着草莽中的牛羊

我声音沙哑，我用前人的嗓音说：

“大地啊，请用大雁的版图

挽留我北方的翅膀吧，包括我那些

正在尘世里布下阴影的传唱”

深山有记

北野

风把茅屋，刻在石头上

风又把石头，刻在树冠上

我遇见的妇人

有岩画的手，有桃花的脸

她身上披着流逝的微风

古老的荣耀和倔强的笑容

聚合在一起，让一所低矮的

门扉，在背后闪闪发光

其实我多么信赖这春天的相遇

尽管它是尘世的边缘

尽管这是一个

我永远也不会再来的世界

——尽管我从不接受

她的询问，我也知道她的谜底

一如我熟悉的经卷中

那些寂静的吟诵

溪水有未知的生活

花朵有远行的路程

弯月一样的天空，横跨过头顶

某些绿荫

必须要挤满缓慢的亡灵

这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岁月

那些幸福的农夫

零零星星地散落在田埂上

他们既懂得此刻生存的真理

他们也懂得深山里

那些僧侣心中寂灭的咒语

山中访友云深时

北野

老师一脸古铜色

在书生和神仙之间徘徊

他忧愁的时候，就把斧头藏起来

像个笨拙的樵夫

在山中教你砍柴，一招一式

都是桃花谢落的姿态

老师欢喜的时候

他的影子，就出现在溪水里

像一朵白云，恍惚飘荡或吟哦

在我还来不及抓住他长衫的时候

他就像轻风一样消逝了

高高的山巅，突然一下亮起来

老师在鬼魂的世界里采药

躲避着闪电和分裂的脸

躲避着柴草中突然冒出的火苗

他一个人把日子

过到极致的时候，身边浮云

就突然变成了炊烟和楼阁

老师今天在屋前绑篱笆

等着山外的燕子一个一个归来

老师看懂了青草中的宫殿

身体里的脸，废墟上的利爪

它们的尖刺都是雪亮的

老师还来不及眺望它们

远处的大地，就慢慢绿起来

水蜜桃

风荷

你喊她：桃

她抿嘴一笑，从电影画报上走下来

是十七八岁的光景

眼睛里蓄满春水，头发上粘着一朵蝴蝶

谁的青春年少

谁的梦中佳人

你回过神来

电影已散场，她也已远去

你喃喃自语：桃

仿佛喊入梦已深的旧人

树屋

仇旻珺

你坚实的臂膀环绕成我的树屋

像一只熊冬眠的树屋

熊掌触碰到墙外春日回暖的温度

披着毛大衣离开树屋

而我——

满足于闭紧双眼、蜷缩着的我

却把柔软温热的躯体

愈发紧密地贴向我的树屋

似乎是——

谁为我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谁为我点燃了一盆不熄灭的炉火

铜墙铁壁般的坚实的——

为我而造的树屋

哪怕是春天的温度也

不能超过它

白露

黎凛

一阵凉风

捎来一夜露水

一场寒蝉

病了一床相思

休去凭栏

怕见归鸿

清减了玉肌的人

请披衣回屋

茶与酒

皆名白露

一杯可抵故乡

一盏可奉故人

窗户

黎荔

自我与世界的永远隔阂

和有限通道

提供窗外的视野

是为了让人

安心地呆在屋里

在隐藏与敞开之间

一扇窗户横在我的面前

得与失

总是同时到来

快告诉我们 如何溯水而上

抵达 迷雾中依稀的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