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老爸》
老爸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管自己的父亲叫“大”上学后我才知道那是方言土语,城里的孩子都叫“爸爸”。
于我来讲,叫“大”感觉俗气,叫“爸爸”却又实在觉得羞答答的难为情,身边没有一个喊“爸”的,于是纠结怎么天天面对俺亲爹。于是每当我妈让我去跟爹说个什么话,我总是磨磨蹭蹭不愿意。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不愿出口的“大”终于顺利变成“爸”而不再羞涩。而于父亲“大”也好“爸”也好没什么两样。
1941年出生的父亲,个头不足一米六,单薄瘦小,而在我童年的回忆里他却是力大无比,家里所有的重活累活从来没压垮他的腰身。
春种扶犁翻地扛种子,夏日炎炎还要施肥除草喷农药,秋收割地捆庄稼,冬天还要修枝捡柴伺弄骡马牲畜,一年四季忙的像陀螺。那时候的父亲总是寄予土地厚望,播种后若是雨水足庄稼长势好,父亲会站在田头,点燃一支自己种的老旱烟,狠狠吸上一口然后吐出浓厚的烟圈,眯起眼睛瞄望着苗田的远处,自言自语地盘算这片谷地能打几石(dan四声)谷子,那片瓜地能出多少瓜子,仿佛丰收的景象就在他眼前。一份庄稼人的喜悦自豪在父亲脸上弥漫开来,我最爱看那时候父亲的表情,也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现在想来那情景依然活灵活现。
瘦弱父亲的双肩和脊梁却是最让我佩服的。农忙的时候那双肩膀不仅扛种子扛犁杖,山上劳动回家要顺路扛烧柴,夏季雨勤草茂就顺路割草扛回家喂牲畜。就是回到家里,总要把水缸里的水担满,那时候还是村里好多家共用一个水井,吃水都是用一根扁担两只水桶往回担。父亲担水的背影我尤为深刻,大概因为矮,所以扁担放在肩上站起来时,两只水桶总是打晃,所以很难掌握平衡,于是父亲总是在扁担放上肩膀前伸出双手把扁担两端钩起水桶的铁链抓在手里,然后再担起来,这样水桶在双臂的控制下就不再摇晃,父亲就走得又快又稳,水也一点不会洒出来。很多未成年的孩子就是模仿父亲的样担水的。
在农村可能最大的事件莫过于盖房,房子决定着一个家庭在村里的地位和过生活的能力,谁家嫁女必看房子,所以家家的生活目标似乎都是为了盖一所好房,尤其有男孩的家庭。我有两个哥哥所以我家盖房更是父亲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清楚记得我家那所房子所需要的檩木房梁都是父亲一棵棵从林子里精选一棵棵用他的肩膀扛的,从地里扛到车上,再从车上扛到院子里,每扛一棵檩木父亲都是挺直脊梁走路,那是对生活不服输的倔强。父亲的肩膀不知扛过多少麻袋,多少柴草,多少檩梁,不止这些,他还用双肩扛着我们兄妹三人的童年。正是那首歌唱的“那是我小时候,常坐父亲肩头……”
父亲没读过书,可是他懂的却总是那么多,每到一个节气他都会说一句谚语,“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尽管如今我早就脱离种庄稼的生活,可每到一个节气我就会想起父亲的叨念。
一年一年岁月不停的变迁,四十年过去了,父亲已是古稀之年,头发花白,当年扛起一家生活重担的双肩也不在挺直,脊背微驼,讨厌的皱纹爬满饱经沧桑的脸,唯有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目光依然笃定迥然有神。
父亲老了,那片土地上当然无法再看到他劳作的身影。于是,父亲来到了我生活的这座城。他不习惯平米见方的狭小空间,更不习惯一日三餐都要花钱,总觉得他的到来就是我的的负担。我说:“老爸,只要你习惯我在你身边就好。”父亲笑了,像个孩子一样高兴。
父亲节到了,我还从来没给老爸过一个父亲节,仅以此拙劣文字作为七十七岁老爸的父亲节贺礼,小女无才,权做永久的回忆。